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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累死老子了，我宁愿在前哨站里呆着，让我挖多少石头都行，只要不出来做这勘察工作！又翻山越岭又提心吊胆的，真不知道这深山老林里能找到个屁的矿石……”

“省省吧你，在山洞挖石头你又要嚷着‘又累又闷，还不如出去勘探’了……听说这是老辈传下来的，说这个区域山里有铜矿——唉，要是崔老先生还活着就好了。”

“是啊，他对过去的事知道的多，一准能指出来哪里有矿，哪用得着咱们没头苍蝇似的找？说不定哪天走背字就遇上怪物了，这日子过的，有今天没明天的，真后悔为了那点钱上了贼船……”

茂密的山林间，几名士兵正在结伴而行，他们荷枪实弹，携带着用于记录位置的信号发射器，专为寻找矿脉而来。虽然渐渐摸清了门路，他们懂得了用气味浓烈的草木汁液和淤泥掩盖气息，不容易被怪物发现，可周围恐怖的声音你时隐时现，难免令人心惊肉跳。再加上他们爬山涉水，行路艰难，皆已身心俱疲，满嘴里的说的都是怨言。

“歇歇，歇歇，老子脚都起泡了，哪走过这破路，呸，哪他娘的有路啊！……草，又要下雨，赶紧找个地方藏，这鬼天气！”

“听崔老先生给俺讲过，这叫‘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原本是再往北一点的地方才这样，是因为没了月亮还是咋地，这鬼天气才跑到了南边来。先生说，北边很有可能变成连年大雪的天儿了，那可比这下下雨还叫人难受。”

“唉……崔师傅真是个有见识的人物，跟咱们大头兵不一样，啥都能说出个道道来……可惜这人了，那洪家的小崽子真他妈死了活该！”

“哎？那有个树洞，钻进去，别让雨把身上这层皮冲掉了，露出味道来就麻烦了……你这话也就在外面说说，在大本营可千万别，洪家增派了那么多人来，谁知道会被哪个狗日的打小报告。”

“哼，明着是给他们家那小崽子报仇来了，实际上不就是借由子跟咱们几家抢大头儿吗？一帮兔崽子，还嚷嚷咱们不帮忙，不然不会放走崔——兄弟，说得好像他们在这就能拿下人家一样？真该让这些龟孙见识见识崔兄弟的手段，一个个全炸成残废就老实了！”

“是啊，崔兄弟的本事是真的硬，三十来号人追杀他，楞是死伤一半还让他跑了。洪家那位，把所有懂点医术的都叫来救，也没救过来，听说当时就死了，那子弹上都喂着毒呢！”

“就是不知道崔兄弟现在怎么样了，千辛万苦来找爸，结果……唉，家那边还有消息，说洪家出钱雇了北边的什么厉害人要杀他，但愿他能好好活着……嗯？你们看啥呢，咋子都不说话了？”

“你，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崔兄弟？”

躲在树洞里的士兵们一致向外张望，只见已经淅淅沥沥落下的雨帘中，一个身影若隐若现，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灌木丛中，口中不时发出低沉怪异的啸声，孤魂野鬼一般，令人心下发毛。

士兵们的窃窃私语引来了那身影的警觉，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透过湿哒哒垂下的脏乱长发，依稀可以看到有些熟悉的面孔，然而那双眼里却再不见曾经的沉着镇定，如同一头受伤的猛兽一般充满危险。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身上裸露处东一块西一块的散布着紫青色的细密鳞片，手上更是利爪如刀，全不似人形。

在其背后，用一件衣服兜着一具尸体，紧紧绑在腰上，尸体面目全非的头颅枕在他肩头，残缺的下半身洒落一团污秽，拖在地上。尸身因天气湿热已经腐烂发臭，恶气冲天，十米之内站不得人。

“洪家人……你们……洪家的人……”

口中嘶哑的低吼着，那不似人形的身影半弓着身躯，像一张拉满的弓，时刻会一跃而出，镰刀一样的手爪无意识的搓动着，发出尖锐的噪声，令人胆寒。

“崔兄弟！我们哪是洪家的人，是我们啊！咱们一起飘扬过海，一直同舟共济来着！”虽然恐惧，虽然疑惑，士兵们还是壮着胆子与之对话，把手中的武器藏在了身后。

“你们……是……不是洪家的人……”

“不是洪家的人啊！俺是唐家的，你忘了在船上俺还给你敬过酒呢，兄弟你这是咋了啊！？”

“不是……洪家……找洪家……”这“怪物”狂躁地低吼着，手爪一挥，在树干上留下数道深刻的抓痕，如刀刻斧凿一般，“找到洪家的人……杀了……都杀了！”

踉踉跄跄地，背着尸体的身影消失在雨帘中，直到过去许久，士兵们才回过神来，看着树干上那四条足有一指深的抓痕，再一次陷入茫然。

“你们说，明颢兄弟他，还是人吗？”

“怎么不是人……或许是因为太痛苦，疯了吧，没看崔师傅的遗体他还背在身上，臭了都不知道。”

“可是疯了也不会模样都变了吧？你看这一爪子，说这是人干的谁能信？”

“这……这就不懂了……不过，嘿，洪家还想找人家的麻烦，却不知道自己的麻烦还没完呢。”

“你们说，我们要不要跟上，帮他把崔先生葬了？如果可以，咱们把他带回去，找个懂医的看看？”

“你也疯了？那哪是能随便靠近的样子，都忘了这茬！安生躲雨，回去之后谁也不许提，咱们今天出来一无所获！”

……

明颢在山林间穿行着，他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不知道自己去往何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或者说，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他的意识已经迷失了，此刻他的一切行动，完全依靠本能，以及不断回荡他耳畔的蛊惑之声。

“你的痛苦是洪家造成的，杀了洪家的人，杀，杀更多的人！”

一开始那声音还只是循循善诱地低语呢喃，然而随着氤氲白雾在明颢身边聚集着，不断融入他的身躯，那声音也在不断壮大，渐渐变成炸雷一般的怒吼，无时无刻不在明颢耳边回荡。

“杀了洪家的人……杀光洪家……杀光……杀光所有人……”

明颢眼中的赤红越发浓郁，他如一头野兽，低声嘶吼着，向着北方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