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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芜的原野上刮起冬意凛凛的寒风,摧折白草,席卷着几分细微的异味,那是血腥的气息。明颢裹紧外衣,继续上路。
“唏律律——”
前方传来马嘶蹄踏之声,不一会,一队骑兵策马而来,在明颢面前勒马停住,五名军士俯视着他,防护面罩缝隙中露出的眼睛里充满审视与警惕。
除了头戴防护面罩,他们的衣着也与普通士兵不同,漆黑的斗篷如同暗夜,上面烙印着“洪”字标记,包围在一柄惨白色的镰刀图样中间,这样的装束表明了他们的身份——“猎兵”,只在特殊时期出现,专门“游猎”于荒野的猎兵。
他们都背负着自动武器,用于驱赶围堵目标,手提造型奇特的长刀,侧面是倒弧形的刃,便于像镰刀一样收割头颅,而刀的前端则是工兵铲一样,用来挖掘,就地掩埋清理。有两人刀头带血,显然刚刚执行了一次任务。
这一伍猎兵打量着路当中的独行者,视线在他的脸上、身上,以及手中粘血的刀上移动,分辨他是不宜招惹的上层人物,还是需要清理的肮脏流民……或是杀了也不会有人追究,可以捞一笔外快的小角色。
“辛苦了。”
明颢面色不变,镇定地拉开外袍,伸出双手交叠,行礼致意。他行的是圣堂的教职人员的礼节,从刘墨那里学来的。
“您多礼了,”五名猎兵神情微变,在马上俯首回礼,“您——是圣堂的大人?为何在此非常时期单独外出?”
“我从洪城圣堂来,是刘祭司派我出城办事。”
刘祭司?那个刚刚从祭酒位置上连升两级的家伙?猎兵们面面相觑,他们这些小卒虽然在下面,没机会结识大人物,却最喜欢打听,对大人们的事情格外关心,是以刘墨一跃成为洪城最大的大人物之一,他们早就知晓。一听明颢是刘墨派来的人,顿时打起了精神。
“啊——原来果真是圣堂的大人!既然是因公外出,不知大人可有印鉴徽记在身,为何不佩戴在外?”
猎兵们不动声色,坐下马匹“自作主张”地踱步,堵住了道路。表面上信以为真,可要是拿不出徽记,当头就是一刀,反正冒充圣职,杀之无错。
“要是戴在身上,只怕要被那些亵渎神圣的贱民盯上。”明颢笑笑,摸出一枚白银徽章,上面刻画着一位身缠巨蛇,挥剑搏杀的圣者,那是圣堂武士的标记,而且代表着武士团的中层领导者身份。
猎兵们捶胸致意,将战刀放下,明颢暗暗松了一口气,幸亏刘墨想的周到,塞给自己一个镇得住场的东西,不然遇上猎兵,未必就比遇上饥不择食的流民更安全。
“大人既然是祭祀大人派出的,为何孤身一人,连个护卫都没有?莫非是什么隐秘任务?”
一名似乎是小头目的猎兵一拉辔头,纵马上前,貌似客气地俯首捶胸问话,辞令却明显带着质疑的意味。
“我圣堂武士可不是你们供养的那些老爷,手无缚鸡之力,何须护卫,白白荒废了手中刀?”明颢故意晃了晃手里的长刀,甩甩上面的血迹,插回背后刀鞘,“至于是什么隐秘任务,这话是你该问的吗?”
“大人赎罪,小的出言冒昧,绝对没有窥探的意图。”
听明颢话音一转,有些森冷,那名猎兵心里一突突,连忙翻身下马,赔礼致歉,其他猎兵也跟着下马,单膝跪地。
“无妨,起来吧……现在这时候,你们正是忙碌的当口,不必和我耽误时间,去做你们该做的事吧。”明颢摆摆手,不想和这些人多纠缠。
“那怎么使得!小的斗胆,请大人准许随行护卫!”
“这……”明颢想要拒绝,言多必失,他担心自己毕竟不是真正的神棍,会被看出端倪。
“如今野外危险,大人独自行走,岂不凶险异常?那些贱民越发猖狂,已经胆敢在城门口行凶了,我等刚刚清理掉三条野鼠,若是大人与他们相遇,只怕……”
三个人,刚刚被自己吓退的那三个?明颢默默一叹,自己没有多管闲事的想法,他们却还是没逃脱一死……虽然他们已经选择了取死之道。
“呵,你们这些猎兵仗着纵马驰骋,莫非看不上我圣堂武士的身手?刚刚那三人若不是跑得快,丢的可就不止是手指了。”
“啊,原来那个缺了手指头是遇到了大人?以卵击石,真是自寻死路啊……”猎兵头领适当的表达敬佩与恭维,“不过,大人亲自动手难免劳累,这些肮脏的野狗连身体里的血都是臭的,溅到您身上,会污染了您的威仪,莫不如还是让小的们护送吧?”
明颢张口还想拒绝,不过转念一想,说的也在理,自己虽然不怕豺狼侵扰,可是却也不想浪费时间。沿着主路寻到宁城,如果找不到人,还要向野外偏僻处搜寻,尽量还是少耽搁为好。而搭上这些猎兵的顺风车,虽然有些隐患,却可以借助马匹的脚力,大不了少说话,装深沉就是了。
有了打算,明颢装作沉吟一番,主动接近。
“你对圣堂的崇敬,我看到了,圣人的荣光照耀着你——说吧,你是替主分忧,还是给你自己谋出路?”
“啊?呃……大人您还真是慧眼如炬啊,既然您看出来了,小的直说,我们是猎兵营张统领麾下——统领一心向往圣人的荣光,几次拜会祭司大人,却都被拒之门外,因为……因为嫌弃我们干的活儿不干净。所以小的才这么殷勤,也是想替大哥找找门路,嘿嘿……”
没想到是个还算直率的?明颢瞧着这名猎兵头目,有些好笑,他听明白了,那位姓张的猎兵统领恐怕是不想干猎兵这又累又脏的活了,想“弃暗投明”,搭上刘墨的线,结果人家瞧不上他一身贱民的血,没理睬。于是现在他手下的小卒一听说面前之人是刘墨手下,而且地位不低,顿时有了兴致,准备献献殷勤,帮自家老大一把,万一成了,大家好跟着鸡犬升天,都去圣堂武士团吃碗干净的饭。
“明白你们的苦处,谁也不想靠粘着血的粮食过日子啊,”明颢感慨地拍拍那小头目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的心意我明白,回头我会向祭司大人说说张统领的好话,虽然不能保证帮他,帮你们谋到好出路,但我一定尽力而为,不枉费你们的好意!”
“哎!有大人您这句话,足够了!”那名头目纳头便拜,感恩戴德,看来还真是对杀人换饭吃的日子厌倦透了,“兄弟们,这就护送大人启程!老五,你把马留下来,回营去给大哥报备一声!”
“啊?为什么是我!”那个老五顿时不愿意了,听声音有些稚嫩,应该不过十八九岁,“这种捞功请赏的事赶我回去,头儿,咱可不带欺负小孩的!”
“小兔崽子,哪来那么多心眼!”头目拿马鞭敲了那老五的脑壳一下,“你回去了就不行再回来?报备之后牵匹备用的马追上不就是了,顺便还能帮着清扫尾巴。”
那老五寻思寻思,好像没什么不对,唯唯诺诺的答应,把马让给明颢,自己撒腿往回跑了。
“对了,给大人捎上一套装备,外面不干净!”
“知道啦——”拉着长音,那年轻猎兵回了一声,一溜烟跑远了。
“你就这么欺负人,还叫人家‘小兔崽子’,不怕哪天晚上给你一板砖啊?”明颢似开玩笑的说道,眼里却有些复杂,又一次听到别人叫“小兔崽子”,可惜不是叫自己,也不是从那个人口里说出来。
“嗨,他敢!大人,您上马——”猎兵头目一边说着,一边请明颢上马,想伸手去扶,不过被明颢躲开了,“这小子可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没有咱带着,就那生瓜蛋.子,早就让外面的野狗生吞活剥了,别说敲打他,就是真揍一顿,他也不敢吭声啊!”
“年纪不大吧,也就十八九岁?怎么这么小就出来干猎兵这一行?”明颢上了马,却不知如何驾驭,有些尴尬,随口找话说。
“唉,要是有好出路,谁愿意干这份脏活呢?小五这孩子,十六岁时跟爹妈跑生意,顺道去唐城串亲戚,结果遇到了在边境流窜的一窝‘野狗’,财货被洗劫不说,老爹被分尸,老娘被祸害……要不是我们当时正好在那一带清山,遇上把他给救了,这孩子只怕不是跟他爹一个下场,就是被割了舌头卖到黑矿去。我想把他送回家去,可他不答应,坚持要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打猎’,他想为父母报仇。”
猎兵头目仰头望着天,眼里尽是悲哀的神色,其他猎兵也是同病相怜,苦笑着垂头叹息。
一名年纪偏大,头发有些花白的猎兵笑了笑,有些神经质。
“小五信任我们这些老大哥,觉得我们可以帮他报仇,杀光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可是他从来也不知道,我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同样的遭遇。害死我妻子的那伙野狗,到如今也没有找到,报仇?嘿嘿嘿……”
明颢默然无语,轻轻在马背上打一鞭,任它小跑向前。
以前他被追杀过,所以很讨厌猎兵,觉得他们是一群肆意屠杀流民,用无辜者性命换取钱财的魔鬼,可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猎兵在特定时期出动,屠杀流民,流民一旦得到机会也会一拥而上,杀死猎兵,在生存欲望与仇恨的驱使下,双方无休止地纠缠。可实际上两者有什么区别呢?猎兵和流民,没有谁是错误的,也没有谁是无辜的,都只是这操蛋世道下挣扎求存的小蚂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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