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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解决了……可以进来了。”

明颢声音沙哑，语气沉重，低头默默地盯着自己的手掌，不知在想什么。

“你……这不能怪你。”蓝走过来，轻轻将手搭在明颢肩头，手指拂过那些破烂的弹孔，轻声开口。

“这就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明颢蹲在地上，懊恼的抱着头，声音嘶哑，满脑子都是自责。

虽然连玥这丫头相识不久，并没有什么深情厚谊，可她毕竟是伙伴，即使是一个陌路之人因自己的过错而丧命，也会让人愧疚难安，何况是自己的同伴？明颢恨不能以命相抵。

蓝轻轻拍着明颢的后背，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沉默良久，她眼前一亮。

“还有办法！现在自责还太早了！你忘了你上次怎么救我的吗？你可以再试一次！”

明颢颤抖的双肩僵硬了一瞬，他一跃而起，冲向铁门。

“蓝，你看住这些工匠！我去救人！”

黑暗的通道里，明颢跌跌撞撞地一路狂奔，即使撞到墙上牵动他的伤势，让他五脏翻腾，也不曾停下脚步。

“冷面！让连玥坚持住！我要救她！我会救她！”

入口处，试过各种恢复类药品都无力回天，几近绝望的众人听到通道里传来歇斯底里的吼声，眼里重新升起一丝希望，焦急的呼唤着。

明颢冲出地堡，一眼望见躺在叶一心怀中的连玥，他的心头如遭重锤，沉到了谷底。

那个娇小的女孩像千创百孔的水囊一样，身上满是小小的血洞，纵然有各种止血恢复的药品在尝试止血，却还是无法阻止殷红的鲜血不停洒落，将土地染成黑色。这样的一个小女孩，她的身体里能有多少鲜血，她的血已经快要流干了。

“还有救……一定有救！”

明颢踉跄扑向连玥，跪倒在她身边，手指尖化作利爪，在连玥胸前衣物小心划过，沿着弹孔割开了她的战斗服，露出斑斑血迹与泛着青白的皮肤。

“你——”轻伤的邹芊芊委顿在地，紧张的看着这边，见明颢如此无礼，美目圆瞪，张口想要阻止他。

郝云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对她摇了摇头。

明颢将指尖对准了自己的右手腕，在动脉上用力割下，充满活力的鲜血泉水般喷涌而出。他将手腕凑到连玥唇边，希望她能饮下自己的血，可那苍白双唇冰凉的触感让明颢心头一颤，连玥已经几乎是一个死人了。

“不，一定还有救，我的恢复能力一定可以救你！”

明颢心急如焚，在他焦灼的精神状态下，轻易转化到了那只白猴子的能力，而且效果远强于以往，他整张脸都隐隐浮现出了白色的毛发。

无法让她饮下，就只能注入伤口，明颢将手腕贴在连玥胸膛，紧张的看着自己的鲜血融入她的伤口。

“一定要有效，一定要……”明颢默默祈祷。

这样状态下的明颢，血液中蕴含着恢复力强大的灵性，不负所望的，连玥身上那些细小的空洞减缓了流血速度，似乎有愈合的趋势。

然而这样状态下的明颢本身恢复速度也更快了，动脉被割开一寸的深深伤口，短短一会就已经开始自我修复，不再涌出鲜血，接近愈合。

明颢看看自己变得短粗的手指，转身扑向冷面，一把抓住他装甲上的一处尖刃，用力一扯，竟将钢铁拗断，当做刀子切向自己的手腕。

皮肤变得更加坚韧，明颢切的更加用力，他两眼通红，狠狠的割着自己的动脉，众人看着两眼通红状若疯狂的他，无人敢出声。

终于截断了动脉，明颢捧着涌出的鲜血，再次扑到连玥身边，将充满生命力的血液浇灌在她的胸膛。

“为什么……为什么……”明颢双唇颤抖，目眦欲裂，难以置信的看着连玥的伤口，那些伤口非但不再愈合，反而再次崩裂，鲜血汩汩涌出，这时流出的，已经是明颢自己的血，连玥的血已几近干涸了。

“为什么会这样！？不要……”明颢凄惶地喃喃，无助的在手腕上割开更多伤口，试图用更多自己的血来填满连玥干瘪的血管。

可是却无济于事，连玥微弱的气息此时已无法感知了，她甜美的面庞苍白发青，冰冷的躺在那里，小小的，像是一个破烂的布娃娃。

“血毒，加上排异反应。”

明颢的意识深处，突然再次出现了一行白色雾气组成的字迹。

“是你！你有没有办法？！什么血毒，什么是排异！”

时至此刻，明颢早已没有恭敬谄媚的闲心，焦急的追问道。

意识深处，一道身影缓缓显现，高冠博带，手扶长剑，正是姬弃那一缕中年形貌的灵性。

姬弃接下腰间长剑，四顾一圈，找到因为得以发挥能力而兴奋的乱转的大白猴子，一把将其摄来，拽出一缕它的灵性做墨水，以手中剑身做笔，在虚空中书写起来。

“她体内的子弹含有特殊血液毒素，会阻止伤口愈合，加快失血。原本血液流干，毒素也就无法再发挥效力，但由于你的血注入，就如将熄灭的火中再添干柴，让毒素重新开始大肆污染。”

运剑如飞，姬弃在面前快速刻画出一行字迹，明颢看后，心里一沉。

“血毒，血毒，该死的……那排异反应又是怎么回事？”

“你二人血型不同，血液无法共容，就算没有血毒的阻碍，你能用自身血液助她修复伤势，最后因为排异反应，你的血也会成为新的毒素，将她的血液污染，导致其脏器衰竭而死。”

“那到底要怎么才能救她！？”虽然从姬弃这好像活在上古一样的人笔下写出这样的话，有些令人费解，但明颢哪里还有时间注意这些，他只顾着惶急的追问。

“他在说什么？”邹芊芊，郝云等人看着明颢两眼赤红，魔怔似的对着空气低吼，都不禁有些担忧，“他不会……急疯了吧？

叶一心望着这一幕，默然无语，她将手中那些无用的药物塞到冷面手中，冷面垂着头，没有反应。叶一心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去照看邹芊芊她们的伤势，不再看向这边，不知是绝望，还是不忍。

意识深处，面对明颢的追问，姬弃手中长剑悬而未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望向上方，似乎在望着明颢的眼睛，似乎能望到他的内心。

“你说话呀，回答我！”明颢心急如焚，完全是在怒吼质问。

“你真的要救她？一定要救她？”终于，长剑再次开始书写，却是不想干的问题。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他妈的哪来这么多废话！？老子一定要救她！”明颢一边死马当活马医的继续消耗自己的血液，一边仰天怒骂，丝毫不客气。

而姬弃也不以为忤，继续开始书写。

“如果要救她，你将承受的痛苦，你将承担的痛苦，或许会让你难以接受，你还要——”

“要！我她妈就是要救她！”

“予你一缕自性之火，点燃血脉，将属于你的印记焚尽，只余纯粹灵性，可解排异后患。”

姬弃刚落笔，手里拎着的白猴子拼命挣扎起来，虽无法发生，却能凭一体相通向明颢传达思绪，它在恐惧，在抗拒。

姬弃低头看了一眼它，再次落笔，“它的灵性会随之焚毁，只余纯粹能量，再此之后你或许会彻底失去恢复之力，可愿舍之？”

明颢“望”着意识深处与自己对视的白猴子，清楚的感知到了它的恐惧与哀求。然而他只是愣了瞬间，便决绝的说出了愿意二字。

那只白猴子呆呆的望着上方，望了一会，颓然垂下了头，不再企图挣脱。

“燃尽血脉之后，将纯净灵性注入伤口，同时需将解毒灵药送其口服，于恢复伤势之际压制血毒……”

姬弃剑尖一挑，一缕无色无质的火焰莫名出现，似从明颢的灵魂中燃起。明颢见之打起精神，理科小心引那火焰飘向血肉之内，急于救人的他没有注意到姬弃的剑再次开始书写。

飘渺的一点火苗进入血液，便像水入热油，引得血脉沸腾，明颢浑身立时红的像煮熟的虾一般，冒出翻滚白汽，体表没有火焰，皮肉之下却是岩浆在流淌，明颢恍惚间似乎闻到了自己皮囊里焦糊的臭味。

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干嚎，明颢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让疼痛助自己从另一种痛苦中清醒过来。

随着手腕涌出的鲜血在蒸腾雾气中蒸干，动脉里溢出的渐渐变成了清澈如水，蕴含充沛生机的液体，汩汩流淌的声响里，隐隐夹杂着猿猴之类怨恨的吼叫。

明颢将手腕贴上连玥冰冷的胸膛，望着她禁闭的双唇，短暂犹豫了一下，摸出藏在身上的竹筒，将大半解毒丹药倒进嘴里，草草嚼碎后，附身将嘴巴印上连玥苍白的双唇。

药液缓缓流进连玥的喉管，迅速发散，化作淡青色的雾蔓延向她的五脏六腑，深入她的血脉，将一颗颗蜂针一样的黑色子弹包裹，消弭其毒性。

毒素被控制，又得到灵药蕴含生机的刺激，连玥的身体开始了微弱的复苏，试图修复自身。然而生机随着鲜血流失殆尽，她的身体迫切需要其他能量的支持。

灵药蕴含的生机引导着这一切，伤口处流淌的充沛能量吸引了它们，开始刺激这具身体如饥似渴的吸纳外来的生机。

血液流出的速度更快了，感知到庞大的需求，明颢血脉之中的火焰开始加速燃烧，更快的制造出纯粹的灵力，而这也让明颢更加痛苦。

从心脏发源的每一条血管里都在燃烧，明颢如同置身火山之底，忍受着地火烧融，随时会化为灰烬。

血液快速流失，灵性也在快速流失，明颢两眼昏黑，虚弱至极。

但他没有一丝懈怠，而是再次一刀割在自己伤口上，继续放血，他能感觉到，连玥的胸膛里正有点点生机重新凝聚，包裹着她的心脏再次开始跳动。

终于，连玥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一条缝隙。其间，一抹复杂，诡异的目光落在明颢脸上，转瞬即逝，待到她的双眼彻底睁开，只剩一片茫然。

明颢松了一口气，想要站起，却感到无法抗拒的虚弱与疲惫，眼前一黑，向后摔倒在地，手腕上的伤口仍在失血，这一次，伤口不再愈合。

直到这时，明颢才发现意识深处，姬弃留下的正在缓缓消散的字迹。

“纵然得救，也至多救回一半，如何抉择，但凭你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