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玩家1号、2号、4号……94号因坠落死亡，淘汰，剩余人数9人。”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不起波澜地播报着死亡玩家编号，一连串数字足足报了两分钟。望着笼罩在头顶缓缓降下的阴影，明颢一时间忘了该做什么，呆呆的愣在原地。

身周嶙峋山石之上，处处惊心，每隔数米便有一团血肉模糊的残骸，左支右突的森森骨茬和摔得粉碎的面孔让人作呕。

明颢并非没有见证过死亡，他自己也曾与死人无异，他也并不恐惧死状凄惨的尸体，毕竟只要能让自己活下来，尚未腐臭的尸骸也是有价值的。

真正让他心底难以接受的，是冷面的神情。

冷面在明颢不远处降落，一边解下降落伞一边扫视四周，神色一如往常，眼中甚至隐约闪过一丝满意，单纯为排除掉竞争对手而快慰，却丝毫没有为他人因自己而死感到不忍。

明颢终于忍不住了，冲过去，指着四周的处处血花，吼出了心中再也藏不住的质疑。

“你真的是人类吗？这是谋杀！你真的有怜悯之心吗？”

冷面皱眉回望，掏掏耳朵，似乎听到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杀死他们的不是我，是没有背上伞包这一选择，而——咳，不要忘了，这只是游戏。”

漫不经心的敷衍道，冷面干咳一声，便不再看明颢，自顾自从伞包里抽出一张地图看了几眼，那地图就奇异的化作光点，印入他的眼中，他抬眼四顾辨认了一下方向，起身就走。

“就算是游戏也是无比真实的游戏！死去的这些人有着和现实无异的身体，会受伤，会流血！濒死的痛苦一样少不了！他们和你并无两样，你如何能将他们的性命视如草芥？就算是贱如粪土的蚁民，死得多了也总会让大人们的眉头皱一皱吧！”

明昊声嘶力竭的宣泄着自己的愤怒，让冷面脚步一顿，转过头来望向明颢。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悔恨、歉意、不忍之类的软弱情感，反而露出了让明颢心寒的微笑，毫不掩饰笑中包含的恶意。

“你的表现很无趣，联盟暂时作废，我需要重新考量你的价值。”

“脑子装的是水吗？谁用你来考量，谁还要跟着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家伙？小爷单干啦！”明颢对着冷面的背影竖起中指叫嚣道，然后转身就跑。

“嗯？”冷面漠然一瞥，脚下发力如脱弦之箭，一步便是数米，后发先至，转眼间便追上了明颢，探手一拿一甩，像摔打一个轻飘飘的口袋一样将他轻易地掀翻在地。

冷面扼住明颢的咽喉，一把将他提起，明明游戏中的角色比现实中的他要挺拔不少，看起来比冷面还要高大几分，可是此时被冷面铁钳一样的手抓住，却像稚童面对壮汉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单干？我同意了吗？”冷面手臂一抬，将明颢整个人提到双脚离地，眯眼打量着明颢因窒息而涨红的脸，语气阴森。

明颢只挣扎了一下，便感受到了小鸡崽面对苍鹰的巨大力量差距。糟了，被那种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态度刺激到了自己卑微的神经，竟然一时冲动顶撞起冷面来，这个家伙刚刚云淡风轻的害死几十个人，哪里会介意加上自己一个，这可如何是好！

他迅速认清了现实，死鱼似的一挺，脑袋一耷拉，停止了反抗。

“老大，我错了。”明颢的态度竟是如恳求爱人原谅一般诚恳！

冷面紧绷的嘴角弧度忽然一扯，阴寒的气场险些破功。他松开手，将明颢放了下来。

“不骂了？”

“做小弟的不懂事，大哥多包涵。”

“单干？”

“小弟开个玩笑，既然大哥不喜欢，当我没说过。”

冷面转过身去，喉咙里发出两声奇怪的声响。

“这样才有趣，你可以活，不过考量继续。”

“啊？我对老大忠心耿耿天日可鉴！都已经结盟了，就不要再搞这些虚的了吧……”

“系统承认过你我结盟？”冷面斜睨着明颢。

没有书面凭证，也没有像样的仪式之类的，所谓“结盟”好像确实没有得到系统的承认……那岂不是说自己和摔成烂泥的那些可怜虫一样，仍然属于冷面的竞争对手范畴？那岂不是仍有被他阴死的危险？不，对付自己一个他甚至不需要出阴招，随手就能干掉了！

上了贼船，想下去就难了，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不想出师未捷便不明不白的死掉，就绝不能站到这个阴险的家伙的对立面，唯一的办法只剩下证明自己有依附骥尾的价值，真正成为他的盟友。

“如果是‘系统承认’的结盟，我是否会得到你的承认？”明颢连忙提出关键的问题。

“会，前提是，通过考量。”

明颢心思电转，危机感笼罩心头，眼见冷面快步向岛屿深处走去，赶紧跟上，对他的“考量”急切起来。

穿林翻山，道路越来越难行，冷面的速度却始终不曾稍缓，反倒越来越快，几乎化作穿梭在丛林阴影间的鬼魅。明颢体力几乎耗尽，却不敢停下，拼命追赶着冷面的背影，跋涉十几里山路后，已是汗流浃背，脚步踉跄。

“小狗，放弃吧，寄希望于下一局。”渐渐远去的冷面不知何时又绕了回来，幽灵一样出现在明颢背后，在他耳畔阴沉低语。

“我还能跟上！”明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深吸一口气重新迈开腿。跑不动了就走，走不动了，拄着树枝往前挨也要跟上，明颢绝不甘心被甩下。

一旦被甩下，不仅要被冷面当做竞争者干掉，而且是本有机会成为盟友，却因为太弱而失去机会被干掉！真正的考量都还没有开始就废了，就算冷面不带任何情感的淘汰自己，自己也无法承受在鄙夷中死亡，那太过耻辱！

崎岖山路走到尽头，密林外出现了高低参差的林立建筑，那是一座建于湖畔的小城镇，在城镇入口，冷面终于停了下来。明颢松了一口气，树枝一丢，瘫坐在地，像上岸的鱼一样张大了嘴，拼命而艰难地喘息着。

“没死吧。”冷面回过头，冷冰冰说道，他竟仍然气息平稳，微黑的面庞上甚至没有几滴汗水。

“没……”明颢感觉自己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一动也不想动，见冷面轻松的模样，不由得为自己的狼狈感到无地自容，下意识目光闪躲。

“没死装什么死？小狗，站起来！”

冷面说完也不管明颢反应，转身就走，明颢默默哀叹一声，踉踉跄跄的爬起跟上。

正如系统所介绍的规则，战斗和淘汰是唯一的游戏内容，所以小城里到处散落弥漫着火药味的武器和弹药，手枪，步枪，霰弹枪，狙击枪，这些古代人类为残杀自己的同类而创造的各种工具在这里开起了展览会。

明颢从没接触过武器，但作为一个蚁民他有被征召入扈从军的可能，所以记忆里并不缺少相关的基础知识，对这些铁家伙不算完全陌生。

在一间小平房里，明颢捡到一支霰弹枪，结合印象大致观察了一下，就搞懂了如何开枪，对着墙壁试着开了一枪，却因姿势不对被巨大的反冲力撞了个跟头，炸雷一样的枪声震得他耳膜隐隐作痛。

脑海里的剪影终究不能成为现实的操作经验啊，用中古的话来说，就是“纸上得来终觉浅”。

“身体侧对目标，腕抬肘托，肩膀抵住，三点一线瞄准，射击。”

冷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明颢扭头望去，只见他转眼间已经换了一身装束，黑绿迷彩衣裤，战术靴，不知是否是错觉，好像更壮硕几分；手提m16步枪，背后还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完全一派职业战斗人员的架势，难怪那个叫蓝的女人认定他出身军伍，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家，听口音像是南边的，难道是宁家？

暗自揣度着，明颢瞥见冷面皱眉，忙重新站好掩饰狼狈，按照冷面所说的要点提枪指向墙壁，对巨大的反冲力有了准备，肩膀用力顶住枪托，再次扣下了扳机。

“咚”，一声闷响，待硝烟散去，明颢才看清，由于枪口离墙壁不过两三米距离，弹丸密集的集中在碗口大小的一处，威力也就异常集中，几乎将比手掌略厚的墙壁击穿。

竟有如此威力！明颢愕然，低头出神似的盯着硝烟缕缕的枪口，余光却不由自主的瞄向冷面。

“打那排篱笆。”冷面指着门外十几米远处的一排整齐的篱笆说道，脚下却没有动，抬手示意明颢先走。

明颢若有所思，走到门口，认真的瞄准，向篱笆开了一枪，“咚”，弹丸覆盖了数米见方的范围……篱笆上却竟然一个弹孔也没有，这也太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