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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
春蚕第一批丝已经陆续出来了,十亭县的胡微君和杨樱希日夜监管之下,织户不敢懈怠,出来的布匹成色很不错,就是有些差的,也能上得了市面,临州城内各大布庄大户都搓手以待,只等着第一批布匹到手上。
这些布匹是临州州衙张罗的事,成本本就比一般布匹低,成本低,成色又好,布庄大户自然是虎视眈眈,紧紧盯着。
缫丝织布上赚钱的机会,他们没得到,现如今这物美价廉的成布自然是要得到的,否则,他们没从这事上赚一些,心里总觉得亏了。
故此,打发人来往州衙里塞银子,打探消息和州衙的口风,光是郑长史和孙司马两人,手上都已得到好几十家布庄的打点钱。
郑长史与孙司马两人得了钱,便四处打探,恨不得长十个耳朵,安插在州衙各处,听到一个蚕字,便忙忙慌慌记下来,生怕错过了什么。
这一日清晨,郑长史与孙司马两人总算是听到了重要的消息——苏言筱和赵泠吵起来了。
吵之前,还摒退了签押房内外的衙役等,就开着门吵。
“你有什么?你在临州才几年?你在这里有什么你告诉我!”赵泠指着门外,怒斥道:“你就有一颗比天高的心,你还有什么?缫丝织布的事,你不让他们那些人插手,现如今,买布卖布的事,你也要一个人占了,苏言筱,你还真的是心比天高。”
“没有,就去开!”苏言筱的声也没落下风,道:“我们路都修好了,还怕没有销出去的道儿!几块布的破事,非得靠着他们那些大户?让他们来掣肘,今后我们还怎么做事?”
“你知道什么?这些大户在临州这么些年,是你不想让他们卖布买布就能不让的吗?他们与临州周边的州县多少商户布庄有牵扯,但凡他们说一句话,你这些布就得堆在十亭县的织坊里出不去!”
赵泠颇为恼怒,手背到后边,道:“我告诉你,苏言筱,这事,没得商量,这些布,你给也得给,你不给也得给,你少在我这里摆臭脸。”
苏言筱也把手背到后边,道:“我也告诉你,赵子寒,你把这些个商户布庄养肥了,他们这些商户布庄在背后给你下了什么绊子,你可就爬不起来了!”
赵泠道:“左右不过一年间的事,等赵某我走了,这些商户布庄如何做,是被养肥了掣肘了州衙,还是被州衙摆了一道,都和我没什么关系。”
“赵知州倒是看得挺开的。”苏言筱皱着眉头,冷笑道:“照着赵知州这么说,苏某我也不该担心这些,左不过一年后就走了,与我也没什么相干!!”
两人吵架的结果,临州商户和布庄都没听出来,就听得郑长史与孙司马说,两人不欢而散,各自摔杯砸壶,忿忿地甩袖走了。
一商户讶然,道:“还摔茶盏啊?”
郑长史一抹满嘴的油,坐在酒馆隔间,道:“对,苏通判摔了赵知州最喜欢的那个木叶盏,砸地那个声啊,脆响,可好听了,三十两银子的茶盏,就这么没了呀!!”
“还有一个玉春壶,也要十二三两呢!”
孙司马在一旁添油加醋,说得绘声绘色,道:“赵知州到底是个持重之人,苏通判砸了他的茶盏,摔了他的玉春壶,他都没动手,就退了几步,指着苏通判怒斥她不讲道理,饶是怒斥时,他仍旧没乱了章法,发丝都没乱。”
这时便有商户道:“我就知道,当初赵知州就与我们说了,缫丝织布这样的蝇头小利我们不要,也不去十亭县去闹,那这成布的大利,他自然会给我们争取的,今日一听,赵知州果然言而有信,诚不我欺。”
郑长史低声道:“就是不知道赵知州和苏通判这番吵下来,谁输谁赢。”
“看架势,苏通判是气急了的,绝不肯让利。”孙司马回想当时的场景,道:“赵知州也是寸步不让,最后两人都气鼓鼓走了,留下一地的碎瓷片,让衙役进去打扫。”
“我看这事准成。”一布庄的人道:“赵知州怎么说都是知州,只要他坚持,苏通判再怎么不同意,也没法子。”
“我看也是。”郑长史道:“州衙里,还是知州做主的。”
如此下来,这些个布庄商户等都放了心,就等着布匹出来,他们好赚一笔。
春蚕赚一笔,夏蚕再赚一大笔,到时候桑田多起来,他们能赚的可就不只是这点了,所以,一开始,就得占得先机,必须要把这一批成布拿到手。
吴府。
“疼疼疼!”盘腿坐在廊下的苏言筱小脸皱起,直嚷嚷着疼,对赵泠道:“擦个药而已,用得着下这么狠的手吗?”
“谁让你摔我木叶盏了?做一场戏而已,谁让你下这么狠的手了?”
赵泠蘸了蘸淡绿色的药膏,往她手上伤口涂抹去,完全没有怜香惜玉之情。
这一批布,本就打算给临州那些布庄的,毕竟这些常年居于临州的布庄身后还是有可用之处的,可若直接给了这些布庄,倒会让这些布庄拿乔起来,到时候不好谈价钱和条件。
所以,来一出戏,让那些人知道,为了他们的这一批布,他赵泠不容易。
真的是很不容易,损失了一只他蛮喜欢的木叶盏,也算是出了大血了。
演完戏,两人各自甩袖离开,出了州衙,还得往吴府里来。
毕竟,两人才吵过架,不好在外头表现得过于融洽,苏府和赵府更回不得,只有在吴如清的吴府,两人才能像现在这么坐着谈话。
苏言筱吹着被瓷片划开的伤口,道:“桑田蚕丝这事,大体也算有了结果,明年再让这些得了利的大户们出田种桑,不出几年,这临州,会比现在好得多。”
赵泠盖好膏药瓶子,搁到一侧,随意将指腹上残留的膏药往苏言筱手背上抹去,将她的手当帕子用。
指腹干净了,他才缓缓道:“这事,由我们起始,却由不得我们继续,明年一过,你我势必不能再待在这里的,这里变成什么样,那些大户们又是什么心思什么做法,都是以后的事,那时候,谁又能断定会变好?”
种桑养蚕这事,是从赵泠与苏言筱处开始的,后来者若继续,做得好呢,自然是好的,若做得不好,到时候算起来,能把“始作俑者”赵泠和苏言筱牵扯进去。
故此,有些事一旦开始了,便不能轻易戛然而止。
苏言筱抹开手背上的药膏,道:“胡微君与杨樱希还不错,这次桑田的事,她们出了力,以后的路,她们会走得平坦些,临州后面的事,她们若接手,也能应付得来。”
这两人做事,至少不会给苏言筱和赵泠留下后患。
“这两人你看着不错,那便是不错的。”赵泠抿唇,挑眉道:“你的眼光向来可以,比如说喜欢我这件事,你的眼光就很好。”
苏言筱手托着脸颊,偏过脸看他,道:“我喜欢这事,你不是不信吗?”
她的眼睛很亮,透彻的光像是要窥探赵泠潜藏于心的秘密。
无法直视。
赵泠别过脸去,躲过她那双水亮,带着质询的眼睛,看向院中的惊鹿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石头,流水潺潺。
他淡淡道:“都中的消息,江南巡抚使年底左右会来临州。”
苏言筱懒洋洋地靠着廊下梁柱,问道:“你这么早就得到了消息?”
“也不算早了,这位巡抚使早就有了动静。”赵泠看向院中流水,道:“你没发觉最近千江县王成举止行动与以往不同吗?”
苏言筱道:“怎么?巡抚使与他有关?”
“以往王成竭力破坏十亭县生丝缫丝的进程,而最近他却改邪归正似的,临州城外那几条新修的道因大雨,积水严重,王成派了他府里的仆役前去清积水,很是积极。”
赵泠看向苏言筱,道:“他还派了他自己府里仆役去十亭县的缫丝坊和织坊附近转悠,但凡织坊里有事,这些仆役总抢着做,做得还不错。”
“听着,像是故意用他的人露露脸然后抢功?”苏言筱单手托腮,手指敲着侧脸,道:“这事从桑田到织机,这功绩再怎么算,都算不到他王成的头上啊!”
“若是我们算,自然是算不到他头上。”赵泠道:“可若是由巡抚使来算,未必算不到他头上,就算只是沾了点功,也能多算出一大半来。”
苏言筱偏过脸去,问:“巡抚使是谁?”
赵泠道:“此前举荐王成来临州千江县当县令的那个户部侍郎,狄循,他想让王成待在临州。”
苏言筱倏地坐直身子,护食的猫一般,瞪大眼警惕道:“若王成待在临州,那我们现在做的这些,岂不是为他做了嫁衣?”
赵泠点头,道:“王成现在如此主动做事,又以为我是偏私于他的,再加上巡抚使的助力,王成对临州知州的位置,是势在必得。”
王成被水壶烫伤那次,赵泠去王成府上关切过,王成误会赵泠偏向他,也没什么稀奇。
苏言筱眼睛一眨,笑问道:“听你这话,你不偏私于王成,那你偏私于谁?”
“我偏私于……”赵泠看了她一眼,在她含笑的眼眸下,转向别处,道:“赵某秉公执法,从未有过什么偏私。”
苏言筱嗤鼻,“切”一声,道:“最好是!”小声嘀咕道:“州衙里确实不偏私于谁,只在伎馆里偏私于某些貌美女子罢了。”
她又去哪里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赵泠不理会她小声嘀咕的话,道:“王成好解决,就是这位将要来的巡抚使是个硬骨头。”
苏言筱皱眉,凑身问道:“这位巡抚使他有多……”
“硬”字她才冒出一点声,就被赵泠截过话去。
他道:“这位巡抚使,当年因言获罪,入狱五年,再出狱,居然顺风顺水,一路到了户部侍郎,他年底才来,年中就在临州开始布局,深谋远虑,不容小觑。”
“谋他个头的谋!”苏言筱撇嘴,被七月天闷热过的脸红扑扑的,气呼呼道:“我在临州幸幸苦苦筹谋,他想来搅和?也不掂量掂量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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