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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顿酒楼。
一楼的饭店大厅里,稀稀拉拉的几个顾客,兴致不高地吃得菜肴。不知是饭菜本身不可口,还是周围氛围太过散漫,让人就餐的好心情大打折扣。
几个饭店的年轻服务员自顾地聚在饭店一角,笑嘻嘻地聊着天。一个顾客叫了几次加茶水,这几个年轻女子都仿佛没听到,直到顾客言语里有了怒气,才满脸愠色地离开聊天中心,去茶水区把不知什么时候泡的茶水,往顾客餐桌上一放,又加入了聊天热局。
那顾客对服务员的态度十分不爽,一边和同伴说再也不来了,一边把茶水往自己的杯子里倒。看到颜色极淡的茶水,心里的不快又递增一分。等到喝下一大口,以润泽油腻菜肴带来的干燥感时,不悦顿时转成愤怒:
茶水竟然是酸的!
那顾客大喝一声:妈的,什么时候的茶了,还在上?这种店铺早该关门了!然后和同伴忿忿地离开了店铺。
那几个服务员像看稀奇一样,看着顾客发作然后离开,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好像在旁观一场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的演出。等到顾客走到看不到人影,几个服务员哑笑了一阵,又凑成一团,兀自聊天。
这种工资真是好赚!
一个和老板西顿较为亲密的伙计,看不过眼了,上二楼找到老板的休息室,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西顿。
这时,西顿还沉浸在无法释然的愁绪之中。这段时间营救妹妹的事情起起落落,耗费了她的精力和感情,里克尔没有定论的言语,更是让她对妹妹的生死无法预知。
当初,是因为信了里克尔的一面之词,她才给萧北监狱的妹妹写信,让她顶罪。可是现在,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还没有救出妹妹,她这个姐姐心里的愧疚可想而知1
她虽然对里克尔有些抱怨,但是里克尔替她分析的情势样样在理,况且朝廷会派驻宋成来主管林城大狱,也是里克尔没法预知的。
哎,这个时候除了依赖里克尔,还有谁能依靠。现在林城大狱在宋成的“新官三把火”的猛烈燃烧后,管控十分严格,让索措去劫狱更是连说都不能说的方法!
所以,西顿怎么能不伤心。她不仅茶不思饭不想,而且连一手建立起来的酒楼也无暇顾及了。
西顿在萧地热辣阳光激起的微尘中,一动不动地坐在靠窗的软椅上,她要为营救妹妹做做其他的努力,就算要自己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姐姐,救我。”一声声绝望却倔强的呼唤,一直敲击着她其实很强壮的心脏。她有些泪眼婆娑。思绪飘飞到昨天去林城大狱探望妹妹的情景。
她趁着宋成不在,带着里克尔的口信去林城大狱通融,然后跟着一个满脸胡渣的守狱人,穿过一条仿佛看不到尽头的甬道,两边的铁窗里关着一个个肮脏而怪诞的人,他们有的坐在杂草铺成的地上,抬起黑洞般的眼睛盯着她;有的伸出鸡爪般的手掌,在空气中神经质地抓着什么;还有的露出黑黄的牙齿,面露凶光地对着她嚎叫。
太恐怖了。她自诩为看尽人间无数。从开小吃店,到开酒楼,她看过各种贪婪或毒辣的嘴脸,因为索措的黑帮关系,她也旁观过黑帮处罚敌人和叛徒的狠绝。但是她所看过的带着黑色或血色阴影的人或事,有个共同的因子:就是这些人都是为生而挣扎。
但是,现在这些牢狱中的人,却拥有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因子,那是绝望和死亡逼迫出来的反常和幽深。西顿是作为一个人经过他们这些重刑犯的,所以她会害怕,因为她看到的是一群鬼魅一般的人,没有边界的无常和恐怖。
她担惊受怕地走着,两只腿越发沉重,铅化的感觉慢慢延伸至全身体,突然,她有了更深的担忧。西珠,我的妹妹,你变成了什么样子?!这是西珠到了林城大狱后,几月来西顿第一次来看她。
之前,里克尔为了避嫌,不给京城来的宋成留下任何隐患,一直没有同意西顿的请求。这半个月,宋成在京述职,架不住西顿的软磨硬泡,里克尔终于同意她带着自己的口信前往。不知里克尔愿意冒这个风险的原因,到底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愧疚。
不过现在,西顿还不知里克尔和萧地大烟案件的真正关系,所以里克尔的行为,对她都意味着帮助,甚至开恩。
终于走到了甬道的尽头。大胡子守狱人停下了脚步,对着左边的那个安静的铁窗,冰冷地喝道:“112号,有人来看你了。”然后转过头来,默然对西顿说:“十分钟,就出来。”然后,守狱人离开了。
西顿展开一向熟练的笑容,对着守狱人哈着腰,直至他的离开。她突然意识到这个能在外面激发好感或柔软的表情,在这里显得非常突兀。因为这座黑色的监狱里,木然才是底色,而那嘴角的扬起,包含着嘲讽等等让人不快的联想。
不管怎样,西顿还是坚持这个表情好一会儿,因为她感觉在这里十分无能,连确切得到准确回应的表情都不会,所以,她无奈地坚持自己最熟悉的姿势。
等到守狱人走远了,她才转回惊惶而渴望的脸,小心翼翼地走进“112号”的牢笼。这时,她有些害怕见到西珠了。几步路尽然走出了长征的心酸。
终于近了。她看到一个瘦削、肮脏的人披散着枯草般的头发,抱着双臂蹲在墙角,脚下是比头发颜色更黑的荒草。这是谁,这是西珠,是她最爱的妹妹?不,不是。西顿不相信。在她的印象中,妹妹高挑、修长,有一头大波浪的卷发,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面前这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女人是西珠?不可能!
西顿蹲在铁窗外,长久地看着里面的人,心里溢出慢慢的酸楚。自从妹妹出事以来,她一天天感觉自己越发无能,再也不是那个混迹于男人堆里的酒楼掌门,再也不是那个疯传黑白通吃的老板娘了,她就是一个平凡到如同砂砾的女人,和沧海一粟没什么分别。
她感觉自己从十几岁开始给自己穿上的一件件华丽的衣装,今天一件件地脱下了,然后露出不那么美丽的胴体。而且这具胴体仿佛只会流泪,什么也不会。
铁窗的女人抬头了,一双木然的目光投向西顿。西顿从那枯槁的面容里,认出了妹妹,她哭着说:“西珠,你怎么搞成这样了?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西珠半天没有开腔,一脸漠然。
“西珠,我是姐姐呀。”西顿的眼泪流得满脸都是。
“姐姐——”终于,西珠认出了西顿,她趴着跑过来,伏在铁窗上,哭喊着,“姐姐,我以为你不回来救我了。”
西顿把手伸进铁窗内,擦着妹妹脸上的泪,疼惜地看着妹妹额头上的刚刚愈合的伤口:“妹妹,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
西珠紧紧地抓住西顿的手,如同握住一根救命稻草,眼泪从深陷的眼窝里流出。
“妹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西顿说。
十分钟很快就到了。西顿依依惜别了妹妹,走出甬道,把一包银子递给守狱人,说:“大人,烦请你们多多照顾112号。”
守狱人接过银子,麻木的脸上终于挤出一丝笑,露出臭气熏天的黄牙:“没问题。可是如果她弄伤自己,我们可管不了。”
西顿扯出一脸殷勤的假笑,哈着腰点了点头。
出了林城大狱。一片热辣的阳光盖在西顿的身上。她觉得仿佛从冰窖穿越到了热炉,心情也不那么低落了。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抬腿朝酒楼走去。
一回到店铺,没有过问店里的情况,就旁若无人地上了二楼。西顿酒楼的服务员看着老板的神色,也不觉得奇怪,反正一连几个月,老板都是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刚好,他们也给自己放个假。之前老板管店铺的时候,对她们要求可严格了。难得这么松弛,她们又何乐而不为。
那个和西顿较为亲密的伙计在二楼找到老板的时候,西顿也是这副僵尸的死样子。但是,那个伙计不得不开口了,他可不想看着一向对自己不错的老板娘关门歇业。
她嗯了两声,终于开口了:“老板,你这样下去,我们店非歇业不可。”
阳光下坐着的西顿,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回来,神情恍惚地侧过头看着伙计,大约等了一两分钟,她才说话:“什么事儿呀?”
那伙计小跑过去,把刚才的事儿告诉了西顿。
西顿一听,火气慢慢上来了。她心想:老子在哪里都受欺负,难道还要受雇佣的下人的气吗?喵的,世道反了是吗?她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拿钱不干事,还有这种事儿呢!”
她冲出休息室,从楼梯口往下看,看到几个服务员在一楼角落里热络地聊天。火冒三丈。她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楼梯,对着角落的人大喝:“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服务员见到老板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不敢说话,有几个慢慢移步到应该站立的位置。
“不许走。都过来。”西顿大声说。
几个人低着头走到西顿跟前。
“老子养了白眼狼,是不是?刚才是那个人给顾客甩脸子的?”西顿问。
面前的人肩膀抖了两下,但是都没有人承认。
“没人承认,就都给我滚!我明天就换批新的。”西顿说。
那几个服务员慢慢转头看向其中一个,那个人也不得不承认了:“老板,饶了我吧!”
“少说这些。你立马滚出去,我今后再也不会用你,你爱上哪儿上哪儿。”
那女子捂着嘴,哭着跑了出店铺。
西顿立马转向剩下的人,一脸威严:“我西顿是遇到难处了,但是酒楼不会垮,如果再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不守规矩,那就不是走人那么简单了。听明白了吗?”
“是。”
“声音太小了,大点声。”西顿呵道。
“听明白了!”几个服务员目光看向老板,大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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