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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上前几步，接连问道：“车上还有谁？都是些什么人？”

“就，刚刚啊，我停好车就做电梯回来了，车上么，开车的是个男生，看起来和小丫头差不多大，副驾驶上是个女生，至于后面……似乎小丫头旁边还坐着一个男生。”他突然咧着牙忒坏地笑，用手肘捅他，“怎么，吃醋了？看看看，这就是你对人家冷淡的下场……”

还没等他说完，苏漾便拄着拐快速跑了出去。

晴朗的高空万里无云，像新染出来的布一样蓝得鲜亮，抬起头只看得到一望无际的湛蓝，深沉而安静。

空旷的集装箱里，却又黑又暗，只能透过铁门的缝隙，隐隐看到外面的天色还是亮的。

里面静悄悄，只有小孩低低的呜咽声。

黎月粗糙的指尖刮蹭在小女孩细嫩的脸蛋上，“这批货似乎不错~”红艳的唇瓣微微勾起，诱哄道：“只要你乖乖的，就找户好人家给你~”

眼看小女孩往后避开，她的表情也在瞬间变得凶狠，抬起手似就要扇，坐在旁边被绑住手脚的小男孩，咬着牙屁股使劲猛地冲过来，用脑袋顶在了女人的肚子上。

女人被撞的一屁股倒在地上，尾巴骨隐隐作痛，肚子也翻江倒海似的搅在一起，“反了天了，小胖子，信不信我宰了你？”

被威胁的小男孩胖嘟嘟的，头顶一个小西瓜帽，身上撑着一条背带裤，半个身子都被地上的灰尘抹成了黑色，他抬起头，嘴巴一张，似乎就要哭出来，“我又不是猪，为什么要宰我？爸爸妈妈说了，只有猪才会被宰……”天真无知的声音里，明显已经染上恐惧。

黎月翻了个白眼，对着上前来扶她的大汉抱怨，“从哪拐来的白痴？又胖又丑的，还蠢！”

九孔只是稍稍一使劲，便一把拉起女人，阴冷的集装箱仓库里，只有他穿着单薄的背心，紧紧贴在身上，肌肉似乎都要爆出来了，后背上还有微微渗出的汗水，在头灯的老旧灯泡下，折射出一种金属的光泽，胸部随着呼吸慢慢起伏，表情不怒自威。

“听下面的兄弟说，这小胖子是抓小女孩的时候顺便拽来的。”

“谁啊？这么蠢，明知道这样的货色可能会卖不出去。”黎月用递过来的手绢擦掉手上的灰尘，绣眉一扬，眼神犹如一阵寒风扫过，周围跟着的几个弟兄心头顿时一凉，头垂到胸口去。

有个胆子大一点的急忙回话，“是，是小姐抓的。”

“她？她什么时候跑出去抓孩子了？”黎月眼底迅速染上一抹阴鹜和担忧，一直勾着冷淡笑意的嘴角慢慢凝结在唇边，“快把这两个卖掉，省得多出祸端。”说完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地朝后走去，走到那个出来回话的瘦小男人身旁，语气冰冷，“是谁带小姐去抓人的？”

男人迟疑了一下，才鼓起勇气继续回话，“是景尧和白皓。”

“带我去找他们。”

“可是他们，那会陪小姐出去了。”

黎月面色顿沉，神态中霎时显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凄厉与冷酷。

天虽蓝，但又蓝的极有层次，从头顶开始，逐渐淡下来，到天边与地平线接壤的部分化作一片淡淡的青烟。

车子稳稳地开在马路上，一路畅通无阻地驶出医院。

人贩子最基本的，就是学会打探路线，找到最佳躲避交警和监控的途径，这一点，景尧和白皓从小就游刃有余了。

黎灯儿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嘴角勾起来，表情愉悦，静静地打量着窗外的风景，她不怎么爱说话，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开口。

譬如今天，抓杨倩倩的时候，她就有些兴奋，哦，还有那个小女孩被爸爸卖掉的时候，当时那男人不知怎么回事？也不知是从哪里打问到了白皓的名上，居然要卖掉他的女儿！价钱好商量。

当时白皓没当回事，回来聊起来，她突然发现，那小女孩居然算得上是老熟人，看来当时，她爸爸很可能就是故意把她单独丢在那里不想要的，现在见没人拐了，便想方设法打问了人，打算卖掉。

这种人她见得多了，孩子有点疾病，或是家里揭不开锅，再或是，有了新家庭，见不得旧孩子，那些小小的孩子就会被父母嫌弃，所幸卖了赚点钱也不会亏。

最可怕的是，这些家长不会有负罪感，因为她们会告诉她们，这些孩子，都会卖给那些生不出孩子的有钱人，到时候会把孩子当宝贝一样供着……

可大家心里都明白，又有几个能卖到有钱人手里的，偷偷摸摸花钱买孩子的人，又能是什么好人呢？

好人没有孩子都会去收养，人家才不会触犯法律的底线呢。

明明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可法律却只会制裁她们！她们有什么错，那些无家可归流露街头的孩子，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冷死，被她们带走送往新的家庭，总好过那样的结果。

她们没有错，错的是那些自以为是，认为自己是正义而站出来把她们当做地沟老鼠的人！什么狗屁正义，可笑，无耻！

连老天爷都在帮她，在医院里正好撞上那个杨倩倩，这么久不见了，她看样子似乎过得很好啊，听护士说，是陪男朋友一起来的。

既然她都有男朋友了，为什么还要……

黎灯儿的手紧紧扣住车门，玻璃上映出她晦暗不明的神色，有惆怅，还有缠绵，里面又夹杂着丝丝狠毒。

从贴有膜的窗户放眼望去，天空呈现出一种模糊不清的灰蓝色，若隐若现地浮动着奇怪的花纹，像一张糊壁纸，划一根火柴就能燃起熊熊大火。

苏漾跑出门，一边打电话一边顺着电梯的方向而去，可怕的是，电话那头，居然对着他冷冷道：“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比无人接听更可怕的，是已经关机。

他乘上电梯，直接来到了地下二楼，看着空荡荡的停车场，心里的恐惧仿佛一头不断吞噬着他的野兽，无情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当他看到地上似乎有手机的碎屑时，一种恐怖的猜测已经萦绕在他的脑海里，目光一点一点转移，移到不远处离他最近的垃圾桶上。

停车场的垃圾桶不多，这个，离碎屑最近。

如果没有猜错，那个已经关机的手机，很可能就是在那里。

他几乎是扑到垃圾桶开始翻箱倒柜一般从里面翻找着，里面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只不过手机已经摔成零碎的模样，屏幕碎成一块一块的小玻璃碴子。

完全开不了机了。

他把破碎的手机抱在胸前，紧紧地抓着，仿佛这是他的生命，力气被一点点抽走，寒气漫漫从脚底涌上来，浸透了整个人。

监控！对，如果她被人带走，一定是在监控上留下蛛丝马迹的！

苏漾重新乘上电梯，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灯明明暗暗，预示着一场隐隐藏匿的波涛汹涌。

不知过了多久，杨倩倩从混沌里清醒过来，周围是呼啸的风声，知觉一点点恢复，手腕和脚腕都传来勒紧的充血胀痛，看来是被捆绑住了。

她撑开眼皮，迷惘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似乎被困在一个脏兮兮的仓库里，地面上甚至凝着一片类似于汽油一样的水洼，又脏又臭。

不知道这是哪里？但鼻端腐臭的刺激味道特别明显，像烧焦的肉组织，这么恐怖的地方，不会是……死过人的吧？

冰冷的仓库呼啸而来的风吹到身上，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一想到这里可能曾经死过人，杨倩倩就忍不住毛骨悚然，空荡荡的胃里也快速翻腾起来，休息不足、体力不支、头晕目眩。

早知道，她睡起来先吃个饭多好？可怜她现在肚子里只有一杯药……

门突地开了，远处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一点一点朝她逼近，听声音应该不止一个人。

杨倩倩抬起头，看到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穿的很贵的模样，走路一扭一扭，从她的方向看过去，可以看到她的腿，好像猫一样，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屁股跟在后面，摆过来摆过去。

走近一看，铺着一层白粉的脸上，有一道看起来很深的疤痕，从眼角直逼耳朵，停下后，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疤痕。

她的身后跟着好几个男人，一个个都凶神恶煞，带着不怀好意的眼神。

此刻杨倩倩宁愿面对自己的是黎灯儿和那两个男生，至少她们看起来好应付一些。

“醒了？”

这不是废话吗？不醒她现在睁着两个明亮的大眼睛是在给她们点灯吗？

女孩嘴唇蠕动，却只敢在内心腹诽。

她憋了半天，提出了徘徊很久的疑问，她没有那么愚蠢，稍稍动一下脑子结合她在停车场听到的话，也就明白了她们为什么要抓自己，她现在在乎的是，“你们想怎么样？”

一群人抓她一个小姑娘，好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