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让你照顾青木老师的吗！你就是这样照顾的？朝仓小百合你还想不想干了！”

“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

一片漆黑中，男人的怒骂声和少女的啜泣声传来。

青木敬修吃力地抬起眼皮，柔和的白炽灯光浸入眼球，让模糊的事物都描出了轮廓，此后慢慢清晰了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一开口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浓浓的虚弱感从身体四处迸发，就连心脏的跳动都无力了许多。

“啊！青木老师醒了！”

惊喜的声音传来，青木敬修转过头一看，正是小野高智和朝仓小百合。

男人的脸上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而少女的脸上则是满心的欢喜，却藏不住那肆虐的泪痕。

“哭什么？妆都花了。”经过大半个月的相处，青木敬修和朝仓小百合的关系已经是达到了好朋友的范畴，他抬起手臂，想要敲一敲这个傻姑娘的脑袋。

没想到小野高智这个胖子一把扑了上来，死死地握住了青木敬修的手。

“青木老师！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这是怎么了？”青木敬修呵呵一笑，这时候拒绝别人的关心，无论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都太过分了。

朝仓小百合这时候才说道：“医生说，青木老师是因为心力过损导致的突然性晕厥。”

“简单点。”

“太累了......”朝仓小百合又要哭了。

累吗？

这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现在的虚弱做不得假。

看来这种透支生命力的行为不能再做了，凡事都讲究一个循序渐进，这一个月来他的精气神全部投入到写作上，全凭一股顽强的执念撑着，如果不是有着朝仓小百合照顾，他估计已经是猝死第三次了。

“我睡了多久？我的稿子呢？”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为什么要那么拼命，还不是想成为人上人？别无长处的他，书就是唯一的立身之本了。

穷怕了。

一个红豆包都要嚼二十多下才舍得咽下去的日子，真的是受够了。

“青木老师，你睡了一天一夜了，现在是9月15号凌晨一点。”小野高智笑着说道，又转头呶呶嘴，示意朝仓小百合把东西拿出来，“这是小百合重新抄写过后的书稿，您的原稿还在家里呢。”

“那么晚，真是辛苦你们了。”

青木敬修把手从小野高智的手里不动声色地抽了出来，接过朝仓小百合手里的稿子，很厚，这就是他另一部分生命的重量啊。

“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小野高智笑得像一只肥胖的狐狸。

青木敬修也笑了笑，没有搭腔，而是默默翻动着自己的作品。

在下午的时候，他已经看完了整本书，哪怕是囫囵吞枣地快速阅读，也能体会到其中的精妙绝伦，那字里行间的震撼让这个五十岁的男人惊讶得合不拢嘴，若不是这样，他一个出版社的大主编，用得着大晚上守在这里收买人心？

得青木敬修者，得天下！——小野高智已经认定了这个道理，别说三顾茅庐了，有什么套路他都能给你玩出花来。

“青木老师，你看，还有什么问题吗？”小野高智恨不得连夜把书稿拿回去，明天早上就要看见它出现在印刷厂的流水线上。

青木敬修慢慢地看着，说道：“等我重新整理一遍吧，看看还有什么漏洞。”

朝仓小百合适时地补上一记马屁：“这已经很完美了呀......”

青木敬修笑道：“哪有什么完美的作品。”

小野高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总感觉自己很多余是什么情况？

于是他便说道：“那这样，青木老师，我就先回去了，让朝仓在这里照顾你吧，明天我会把正式合同带来的。”

“多谢。”青木敬修也不客气。

小野高智站了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笑着离去。

待到病房里又只剩下两个人之后，青木敬修才幽幽地开口道：“这是VIP病房吧？”

朝仓小百合老老实实地说道：“是的，不过您放心，费用全都由出版社承担，请不要拒绝，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您好好休养就行了。”

青木敬修抬头看了眼吊瓶，无非就是葡萄糖、生理盐水之类的，感慨道：“真是下了大功夫呢。”

若不是有着这本书，谁会在意他是死是活呢？

VIP病房，最便宜的也要四万日元一晚，还不是一般人能住的。

朝仓小百合神情一僵，旋即低下了头，她听得懂青木敬修话里的意思。

有些委屈地说道：“可我是真的担心您呀......您吐血晕倒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吓傻了。”

“抬头。”

“嗯？”

青木敬修看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问道：“多久没睡了？别告诉我一直都在守着我。”

朝仓小百合抿着嘴，不回答。

病房里的气氛再度沉默了下来。

只有翻动书稿的声音。

过了一会，朝仓小百合才听到了一个低沉的男音。

“谢谢你。”

不争气的，又哭了。

“好了，你去旁边的陪护床睡一下吧，有什么事我会喊你的。”青木敬修自认也不是什么带恶人，直男属性虽然占了大部分，可也不愿意看着这样一个女孩子为了自己哭那么多回。

她是真的在关心自己的，无关他的身份，也无关手里拿着的这本注定会名动一时的《白夜行》。

朝仓小百合没有动弹，而是自顾自地在那抹着眼泪。

“听话。”青木敬修的声音温柔了许多，伸出手，把朝仓小百合的手牵了过来，放在了自己的脑袋上揉了揉，“给你摸摸，开心点。”

朝仓小百合这才破涕为笑，满脸羞红地看着面前的大男孩。

“嗯。”

也许是真的太累了，朝仓小百合的脑袋还没沾到枕头的时候，就已睡去。

还不忘嘟囔着说了一句：“青木老师，晚安呀......”

“晚安。”

VIP病房里，只剩下清风从窗台里吹入，带来了夏夜的微凉，青木敬修翻动书页的声音，和小百合轻柔的呼吸声，在台灯的光下安静又美好。

朋友以上，恋人未满吗？

青木敬修咧了咧嘴，啧，真是饱暖思那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