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遥回到戚府，夜已经深了，府里到处都安安静静。

这个时辰，府里的主子和奴才都该歇了，她放心大胆地拎着鸽子笼回到住的地方，眼前忽然的亮光却让她顿时止步不前。

戚遥抬头才瞧见，她房门外的空地上来了不少人，大都是奴才提着灯笼，汇集在一起光亮灼目。

主子只有冯氏一个。

看样子冯氏已经等她很久了，等得叫下人搬来了椅子，就坐在她的门外。

池雪烟站在冯氏身边，也抬了眸子看向戚遥。

戚遥只是迟疑了片刻，片刻之后她就拎着鸽笼像个没事人一样慢步过去。

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如今该担心该着急的人不是她

戚遥走到离冯氏还有两步的位子站定，泰然道：“大晚上的，夫人有事？”

“你去哪儿了？”

冯氏在问她，话音里却没有半分质问的语气，连神色都十分温和，说完之后索性还慢慢站起来，显得不那么疏远。

“睡不着，出去走走。”戚遥把鸽笼拎高了些，“还捡了只鸽子。”

冯氏回望身后的屋子，又小又破，根本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他们戚家下人住的地方都不知比这儿好了多少。

这要是让戚远回来看见，还不得闹翻了天。

“当日是我一时糊涂，才让你搬来这个地方，你先搬回去，今后无论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冯氏转眼看向戚遥。

冯氏的语气又沉又缓，听上去有气无力的，跟从前那等耀武扬威的样子差远了。戚遥看了看冯氏，这才瞧见冯氏不光语气软，连人都憔悴了不少。

冯氏是想让她哥回来后帮杜少安求情，可是她哥到底哪日回来都还没个定数，冯氏会在她身上花大功夫，无疑昭示了一点——冯氏没辙了！

“时候不早了，夫人还是回去休息吧。”戚遥收回目光，径直朝房门走去。

冯氏尚且不敢招惹她，冯氏的下人怎么敢阻拦。她一上前，周围的人都纷纷让开了道供她前行。

池雪烟先她一步上前推开房门。

“戚遥，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冯氏忽然在她背后喊道。

戚遥只觉这一声倒还有她老人家当年的风范，她驻足不前。

“我将你是戚府嫡长女的身份公之于众，我把你娘的牌位请回来，我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不比玥儿差……”

冯氏一口气说了好些条件，戚遥听着，却没一个能令她动心。

戚府嫡长女？她稀罕？

把她娘的牌位请回来？自上次那一出后她就明白了，牌位摆在祠堂里不能说明什么，不想看见的人大可当没瞧见。要告慰她娘，让戚家上下发自内心敬畏她娘，靠牌位没用，要靠她和她哥。

至于寻一门好亲事，她更是想都没想过。有些姑娘将嫁入名门视为毕生的幸事，冯氏母女曾经也为能和杜少安联姻而欢喜，她没这些憧憬，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陪着傅时颐，助他一步步夺回被别人拿走的东西。

冯氏见戚遥停下脚步，以为是她说动了戚遥，刚想开口，却见戚遥大步流星地进了屋子去，“砰”的一下关上了房门。

夏妈妈被惊得一哆嗦，搀扶着冯氏：“夫人……”又叹道，“夫人您能为姑爷做的都做了，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倘若最后……”

冯氏缓缓转身。

夏妈妈接着说，“倘若最后救不出来，也是姑爷自己的造化。”

“玥儿怎么办，他们成亲才多久，我若不管，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玥儿去守寡？”冯氏万分备份，攥紧了手。

“夫人若真要在大公子那儿寻出路，也不一定要依着大小姐的脾气。”夏妈妈接着道，“夫人要的无非是大公子记夫人一个人情，只要外头的人都瞧见了夫人对大小姐的好，说的人多了，大公子未必会信大小姐的一面之词。”

冯氏冷笑了一声，“戚远就她一个妹妹，疼她如命，还能不听她的？”

“即便如此，外面的人都见识到了夫人对大小姐的好，大公子却对姑爷的灾祸置身事外，定会对大公子指指点点，于大公子的仕途不利。”

冯氏思索一番后点了头，“你这话倒有几分道理。”她边走边道，“下个月尚书大人做寿就是个好机会，倒时我就和老爷带她去尚书府走一遭。”

初冬。

外面的天气已经变得寒冷，戚遥的屋里不缺炭火，还算暖和。

她已经把鸽子喂得白白胖胖，可是这个小家伙还没派上过用场，她甚至都不知道傅时颐回来没有。

他给她鸽子是救急用的，她总不能专程为了探他在不在家就让它飞一次。

池雪烟一边给鸽子添食，一边笑问：“小姐打算一直养着它？”

“不仅要养，还得养好。”戚遥坐在桌旁，托腮望着它。

桌子上面除了鸽笼之外还摆着一叠衣物，是她爹前几日差人送来的，说是明日有个尚书大人过寿，让她跟他一起去拜寿。

戚遥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冯氏的主意，她没有推辞，不是心软了，而是她还记得方明渊那天晚上说的话。

他说傅时颐要拿回六部，任重道远，不是每个官员都有严尚书那样的大尾巴可捏。她至今连这些大人物的脸都认不全，是该找机会去拜会拜会。

第二日清晨，池雪烟悉心帮戚遥打扮了一番。

池姐姐上次帮她打扮还是为了助她选世子妃，信王府的世子妃，戚遥现在想想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信王妃娘娘瞧着贤淑温良，可是信王父子却是老狼和小狼，吃人都不吐骨头的。

从那日之后她就再没悉心拾掇过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打扮一番之后是什么样子。

马车停在戚府外面，戚崇海和冯氏早已在车旁等候。

戚遥出来的时候，戚崇海的眉宇有一瞬的深锁，只觉着孩子的眉眼颇似她母亲，打扮之后也是个貌若芙蕖，风姿绰约的姑娘。

冯氏也皱了眉头。戚遥平日里懒懒散散，从不打扮自己，可施了粉黛也是副好皮囊，今日的装扮比上次从信王府回来时还要美上三分，叫人心里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