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遥抱着匣子冷静了一阵，即使不想见到里面的东西，也不想放过任何一丝机会。

她再次打开，取出里面的信件看了看，有的信封上写的是她娘的名字，有的写着她爹的名字。

书信都旧了，大部分的信封已经破烂不堪，包不住里面泛黄的信笺，她一拿起，信笺就从里面掉了出来。

戚遥俯身捡起，忍不住打开来看了看。

这是封二十多年前的信，是她爹写给她娘的，说他在书院一切安好，让她娘别挂念。

戚遥又看了几封，原来这些都是她爹还在读书的时候，和她娘的往来的书信，字字句句，情真意切。

那个时候他们有多恩爱，如今戚遥心里就有多难受。

她默默合上匣子，把它放了回去，这个匣子里也没有她要找的东西，戚遥心里又添了几分难过。

正午刚过，日头已偏。

戚遥不愿意去回想，可是那些信上的字字句句却拼了命地往她脑子里灌，搅得她心绪不宁。

她还是不愿就这样离开，便在房间里随处翻了翻。

架子上堆的都是文人爱看的书，而卷宗上写的倒是户部的事，可没一样是事关钱监的。

戚遥看了一些，发现她爹似乎就没有管过钱监的事。

事实与她猜测的有出入，戚遥不得不接受，打算看完怀里抱的东西就离开。

如今她拿的是她爹和其他衙门往来的公函，她爹敢正大光明地摆在这儿，说明这些东西多半也没有问题。

戚遥随意翻了翻，目光定在了一封来函上，这封公函是刑部的一位大人送来的，要她爹在户部运粮入京的时候，顺便帮忙送点东西。

看似只是个搭把手的请求，但戚遥看着却觉得不寻常。

刑部自己没有人吗？还需要户部帮忙送东西？

她在兵部听说过，禁军如今的军纪十分严明，他们把守城门不敢懈怠，对所有进出京城的货物都盘查得极为严格。

不过她曾经在城门口转悠的时候发现，进出城的货物里也有让禁军比较放心的，比如户部的粮食。

户部三天两头就会从地方运粮食入京储存，从没出过什么差池。禁军对这等眼熟的货物都是例行看看，不会把所有粮食都扒出来细查。

戚遥看了看公函上落款的时间，再去折回另一个架子前，去翻之前看过的一些卷宗薄记，找到了那日粮草入京的记录。

这些东西她没法带走，就取来纸笔来誊抄了一些东西，再把东西物归原处，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书房。

戚遥往回走，前面的宴席多半早就散了，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往来的下人已经不再像往日一样搭理她，他们要么对她视若无睹，要么朝她投来白眼。

她路过一处院子，见外面站了两个家丁，她抬头瞧了瞧，是祠堂。

她差点忘了，今日戚玥和杜少安回门，他们早上定来过这儿祭祖。

戚遥路过门口时朝里面望了一眼，戚玥和杜少安不在，只有那姓夏的婆子和几个小厮在里头。

“你们怎么办的差事，明知今日小姐姑爷要来祭祖，还敢把这个女人的牌位留在这儿，一个个的都没长脑子？”

戚遥原本已经走过，听见这通话又立马停下脚步。

“夫人方才生了好大一通气，要不是小姐劝住，只怕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夏婆子冷哼了声，又言，“还不照夫人吩咐的做？把这个女人的牌位丢出去！”

“是是是。”

戚遥皱紧了眉头，她就地转身折回祠堂门口，刚一站定，“啪”的一声，一块灵牌就砸在了她的脚前。

她心里猛地一怔，这是她娘的灵牌，是她在她娘忌日的那天请回家来的。

戚遥正要俯身去捡，一道黑影笼住了她，有人到了她的面前。

她抬起头，出来的正是那个老刁奴夏婆子。

夏婆子笑了笑，“你来的正好，赶紧把这晦气的东西给我捡走，不然我可就拿去丢了！”她说完扭头一瞧旁边，又忙往后退了一步，毕恭毕敬地欠了欠。

戚遥转眼瞧去，冯氏来了。

冯氏边走边盯着她，目光凌厉。

戚遥坦然和她对视，眼神也是一样森寒。

将她娘的牌位供在祠堂里，是冯氏当日亲口许下的承诺！

“怎么，恨我？”冯氏扬唇笑了笑，忽然脸色一冷，直指地上的灵牌，“你只管恨，只要我活着，这个女人的灵牌就休想再进戚家祠堂！”

戚遥攥紧了手，手心里还捏着方才誊抄的字条。

“怎么，不服气？”冯氏又是一笑，“不服气又如何，我看这个家里还有谁能给你做主！”

戚遥没顾得上理会冯氏，伸手去捡灵牌。

冯氏猛地抬脚跺了下去，“啪嚓”一声，她娘的灵牌就在冯氏的脚下四分五裂。

冯氏还故意用力摁了两脚。

戚遥跟冰封似的愣住了，心如刀搅。

“妹妹怎么发这样大的火？”

一个妇人慢步过来，身后跟着好些奴仆，看着比冯氏风光。

冯氏立马变作笑脸，客气地迎上去，“嫂嫂怎不在前庭歇息？”她回头瞥向戚遥，见人还愣在那儿，叹道，“是我管教晚辈无方，叫嫂嫂看笑话了。”

戚遥从余光里瞥见了来人，猜得出那是冯氏的嫂嫂，工部冯侍郎的夫人。

戚遥拿出手绢，把支离破碎的灵牌一块块捡起来，用手绢包好。

侍郎夫人看了看戚遥，笑说：“她就是戚远的妹妹吧，瞧着是难管教，不过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她又凑到冯氏耳边，同冯氏耳语了几句。

冯氏皱紧了眉头，“竟有此事？”

“人一时半刻还回不来，今后也未必能掀什么风浪，不过妹妹还是得拿捏好分寸，毕竟人家多半要风光一阵。”

“嫂嫂说得是。”冯氏思量了一阵，睨了睨戚遥，同侍郎夫人一同离开了。

傍晚，戚遥在街上慢走，手里拎着个包袱。

她已经问了好几家店，店家都说裂成这样的灵牌没办法修复。她不相信，还在一路走，一路找，找了好几个时辰。

天色越暗，她的眸色也越沉，人显得失落又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