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遥毛骨悚然，怔怔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打扰了！”

趁着她们之间隔得还不算近，她边说边往后退，快要退到墙边时，踩着码在墙角的几个破木箱子纵身一跳，飞快地翻出了墙，到了大街上也只顾埋头往前跑。

戚遥一口气跑出老远，跑到了有民居的地方才松口气，停下来，大着胆子往回看了看。

长街空荡，只有她的一个人。

戚遥的心好似还堵在嗓子眼，脑子也懵懵地，分不清刚才是现实还是做了个噩梦，那个女鬼实在是……实在是太真切了！

看着周围窗户里透出来的灯火，戚遥心里平静了些，不过此地不宜久留。

她一口气跑回戚府，路上还算风平浪静，没什么鬼魅作祟。

夜深了，戚遥翻墙进了戚府，回到她住的院子，从朝后的窗户爬进屋里，点了灯。

大晚上的从城西跑回来，戚遥累得不行。她坐下歇息了一阵，等心里也渐渐平复之后才换下布袍，拆了头发，拿上木盆去院里的水缸打水梳洗。

戚遥对刚才的事心有余悸，总是忍不住瞧后面，觉得背后好像有人似的。

她端着水转身，一个白衣身影从院门外飘了过去。

戚遥猛地怔住，手一松，“夸嚓”一声，整盆水打翻在地。

池雪烟就住在旁边的小屋里，被外面的动静惊醒，急急忙忙出来看，见她家小姐愣在了那儿，好像吓坏了。

“怎么了小姐？”

“有……有鬼！”戚遥愣愣地指了指门外。

池雪烟轻蹙起眉头，走到拱门处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样，“小姐会不会是看错了？”

看错了？戚遥也纳闷，是不是她之前被吓得魔怔，如今看哪儿都觉得有那个白衣女鬼的影子。

夜阑人静，戚遥睡不着，木讷地坐在床上，她长到现在还没遇到过这么吓人的一出。

屋子里点着灯，很亮堂。池姐姐陪着她，就像亲姐姐一样抱着她安慰她别怕。

戚遥熬到天亮，怕归怕，却也没打算就此放弃躲在家里。她还跟前几日一样去了该去的地方，后来又和大家一起被方明渊召回了兵部。

他们站在方明渊的公廨外等着方明渊出来。

旁边的陈正用手撞了撞她，“小老弟，你昨晚追上了吗，怎么不见你回来？我们担心你遇上了什么危险。”

戚遥愣愣地扭头看了陈正一眼，又愣愣地摇了摇头。她费力地追，该见的没见着，不该见的撞了个正着。

他叹道：“好不容易守到他们出来，咱们又扑了个空，这下方大人准得不高兴。”

果不其然，方明渊从里面出来的时候一脸阴云，在他们面前来回走动，扫视着他们这群下属，那眼神怎一个怒其不争。

戚遥个头最小，目光也最呆滞，一下子就引起了方明渊的注意。

方明渊本来已经走过，又退回几步，站在戚遥面前连连沉了几口气，“听说你功夫不错，本官原本对你还对你……”

方明渊顿住了，大概是想说他对她寄予厚望，谁曾想她也失了手。他没当众数落她，多半是看在傅时颐的面子上。

戚遥不好意思地耷拉下脑袋。

“事情拖得越久越难办，若不抓紧，谁知道他们哪天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方明渊神色严肃，来回踱步，“他们在打什么主意我们还一无所知，要是后面出了大乱子，你们，本官，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所有人都垂下了头。

“大晋有飞羽司，刑部有杜少安，本官将你们从军营里挑出来，是想让你们成为替兵部办事的能人、自己人，你们倒好，差事办得一塌糊涂，连带本官都得跟你们一起大祸临头！”

戚遥偏头小声问：“飞羽司是什么？”

陈正告诉她，“陛下的一群亲卫，厉害得很，没哪个衙门惹得起他们。”

“那杜少安呢？”

“刑部主事，负责查案抓人犯的，人称笑面虎，手底下有群捕快，本事都了得，打架能以一当十！”

戚遥回想了一下，她记得刑部是信王一派的，想和他们抢抓探子的差事来着。政敌那边不缺厉害的人，他们这边抓个探子都吃力，也难怪方明渊之前急得团团转，如今又恨铁不成钢。

她想宽慰宽慰他，慢慢开口：“大人，其实也不是没有进展，昨天我就追得挺远，追到了城西的义庄，探子进了义庄。”

“你没进去抓？”

戚遥怯怯地看着他，支吾着说：“进去了，然后撞鬼了。”

“撞鬼？”方明渊皱了皱眉头，盯着她道，“你糊鬼呢？”

“我真的看见了……”戚遥小声嘀咕。

方明渊招了下手，“得了，既然你说探子进了义庄，今日先去那儿看看有无线索，本官和你们一起去！”

这个方大人年纪不大，性子却急，说走就走。

戚遥跟着他们来到了昨晚那个地方，大白天的，同行的人又多，她不怎么害怕。

这种晦气的地方平日来的人很少，官府也不管，道路果然破烂还覆满青苔。

说人迹罕至吧，可今日偏奇了怪了，他们刚走到附近就见义庄外围着了些人，看上去像是哪个衙门的官差。

“大人。”陈正在轿子旁唤了一声。

方明渊下了轿子，瞧见前头的那些人就锁起眉宇，“刑部的人在这儿做什么？”

对面的人也看见了他们，一个官差跑去传话，不一会儿就来了个身着常服的男子。他和方明渊的年纪差不多，都是二十五六的样子。

男子面容俊朗，带着点书生气，要不是他书人。

男子刚走近，方明渊先拱了手，语气还算客气：“杜大人，好久不见。”

杜少安笑了笑，却没回礼，只道：“方大人今日不围着太傅大人转，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

戚遥便知这个人就是杜少安。主事和员外郎品阶谁高谁低她分得清，笑面虎能和方明渊这样说话，底气不是一般的足，可见他是个不容小觑的人。

“那杜大人又为何在这儿？”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办案，昨日义庄出了人命，传言是恶鬼杀人。”杜少安接着说，“此事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尚书大人命我等围守此地，将命案查个水落石出，也好平息百姓的恐慌。”

方明渊稍稍侧了眼，看的是戚遥，不过他在死对头面前能拿捏住分寸，没有暴露什么。

“听闻方大人最近遇到了难题，需要在下帮忙吗？”杜少安扫了其他人一眼，抱着剑笑言，“这些就是方大人千挑万选出来的人？看上去跟方大人一样不怎么机灵，能交差？”

方明渊的脸色沉了一下，不过他似乎选择了忍，只淡漠地道：“都是些初出茅庐之辈，这次让他们办点小差事，只当是历练。”

杜少安笑了声，“是吗？在下还有公务在身，不便陪方大人久叙，方大人若是没事就请回吧。”他又是一叹，“我们刑部办案的地方，闲杂人等不宜靠近。”

戚遥扯了扯嘴角，发现这个杜少安不止人高傲，说起话来也很膈应人。兴许是因为他有几分能耐，或者背靠大树好乘凉，才会不把方明渊放眼里。

陈正上去小声问了句：“大人，这怎么办？”

“先回去。”方明渊吩咐完就转身上了轿子。

等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方明渊才把心里的不快都表露了出来，没有管一群下属，进了兵部就走得飞快，一路谁都没理。

戚遥看着方明渊的背影，发现他好像也没打算生闷气，他往那边走，明显是要去告状。

来回一折腾也到了吃饭的时候，戚遥填饱肚子，趁着等人的功夫在衙门里转了转，不自禁地转到了一个地方。

屋子的门开着，她扒在门边探头看了两眼，书案后面是空的，没人。

“你在看什么？”

这个声音就在她耳朵边上，戚遥吓得一激灵，扭头才见傅时颐在她身后，正沉眼看着她。

戚遥直抹着胸口呼气。

傅时颐对她这个举动显然不太理解。

戚遥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我昨晚撞鬼了！”

傅时颐看了看左右，言：“天日昭昭，哪儿来的鬼？”

“白面獠牙的，大红指甲这么长！”戚遥用手比了比，大约一根筷子的长短，她现在说起这些还面带惶色。

傅时颐屈指探了探她额头，姑且能断定她没病，也就更没有吃错药。

他抬了手，让她进去说。

戚遥跟着傅时颐进了屋子，门被外面的元祺关上了，以便他们说话。

他竟然不信她说的，可是刑部已经因为恶鬼杀人的事围了义庄，他不会不知道。

戚遥趴在他案前，皱眉问：“难道方大人刚才没来向你告状？”

“告了。”傅时颐应道，语气依旧平平无奇，“义庄这等地方发生命案，传得邪乎不足为奇。”

“可是我昨晚也撞上了那个杀人的鬼，要不是我跑得快，我……”

傅时颐不等她说完就抬眼看向她，点头示意她靠近些，等她把耳朵伸过来，同她耳语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