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梁豆蔻的话……她肯定会很欣喜的答应吧？

云染垂着眼帘，遮掩着眼底的黯淡，努力地弯着唇角，回：“好。”

“那我回头联系下夏医生，问问他，怀孕应该注意些什么……”

“嗯。”云染真的有些承受不住了，她怕北漠瑶继续这个话题，应完了他，就想着去转移话题，恰好他和她走到了当初他拿着秦阳的枪射击歹徒的地方，云染就指了指曾经他们在的那家咖啡厅，开口说：“那天的你很厉害。”

说完后，云染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戳了北漠瑶的痛处。

她怎么情急之下就转了个这样的话题，岂不是勾起了他被迫放弃的山河梦？

云染本能的转头看向了北漠瑶，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北漠瑶望着他曾藏匿在后的那扇窗，微微的恍神。

云染抱歉又心疼，她安静了几秒钟，又开口说：“对不起啊，我不该提这些的。”

北漠瑶回神，将视线淡淡的从窗户上抽了回来，冲着云染安抚的笑了笑，说了句“没事”，牵着她的手，就冲着台阶上走去。

尽管北漠瑶说了没事，云染却还是悄悄地打量了几眼他，确定他真的没事后，才放下心来。

可能是因为刚刚提了他开枪时的事，云染想到他情绪低落时，酗酒和酗烟的模样。

她就快要离开了，也不知道梁豆蔻回来后，再碰到他那副模样，会不会照顾好他、陪伴好他。

云染知道，北漠瑶不会和她有任何的关系，这些纯粹是她多管闲事，可是她还是多管闲事的开口了：“北漠瑶？”

“嗯？”

“吸烟对身体不好，你以后少吸点，就算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也要管住自己少吸点……最好是能戒掉。”

她这是在关心他吗？北漠瑶唇角微扬了一下，说：“嗯，好。”

“还有，也别总喝那么多的酒，对身体也不好，尤其是喝了酒不要开车，很容易出现事故的。”

这些话，其实陆半城也跟他讲过的，听到他耳朵里，他觉得烦，此时云染跟他讲，他却觉得很动听很温暖。

北漠瑶转头，冲着云染眉眼舒朗的笑了笑，和刚刚一样，毫不犹豫的答应：“好。”

以前她刚住进他别墅的时候，她最渴望的就是看他像年少时那样，冲她笑一笑。

可是他给她的永远都是愤怒、嫌弃、厌恶……如今他笑了，却也是他和她的结局了。

云染的心底酸痛无比，她快速的低下头，弯了弯唇，然后四周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空无一个人的广场，忽然说科举莫名其妙的话：“北漠瑶，我给你唱首歌吧？”

北漠瑶似是很意外她会忽然有了这样的一个想法，顿了顿，才带着几分期待的开口说：“好啊。”

看到北漠瑶答应，云染立刻牵着他的手，走进了广场。

她先指着广场旁边的一个休息椅示意北漠瑶坐下后，然后才拿着手机，往广场的中间跑了跑，停在喷泉前，正对着北漠瑶，拿出手机，找了自己要唱的那首歌的伴奏，点了开始。

柔和动听的前奏顿时响彻了整个广场。

过了大概三十秒钟的样子，云染开了口，软而轻的歌声，搭配着音乐，缓缓地往四周蔓延。

“回到我们开始的地点，还记得那一天也是雨天，你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面，说你会一直爱我到永远，诺言还是抵不过时间，转眼间爱已经走到终点。”

八年前，他顺手的一个拎箱举动，就那么霸道的闯入了她的世界。

八年前，他爽约两次，留给她一个假电话号码，搅乱了她整个世界后，又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八年里，她从没想过要放弃，一直都在等他回来，即使，他忘记了她。

可如今，他已婚，她连等待的机会都没了，她的感情终于走到了终点。

“无法面对你的借口和欺骗，我看到了你亲吻她的脸，我的世界一天一点为你改变你没发现，我所有的付出你看不见。”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名叫《终点》，两年前他和她偶遇时，他回给她“你是谁”后，那个宴会上，恰好放的就是这首歌。

北漠瑶，你知道吗？

这首歌是我送给你的告别，也是我送给我对你的感情的告别。

我是那么的喜欢你，喜欢了你整整八年，我做梦都盼着你有一天可以走近我，如今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你却永远都不可能会知道我是云染。

北漠瑶，你看到了吗？

我和你终究是……情深的我，缘浅的是我和你。

云染的眼底泛起了一抹泪光，她握着手机，让自己努力地投入在音乐里，不让自己的情绪失了控。

“我闭上我的眼最后一次吻你的脸，你真爱过我就不要说抱歉，我的爱一天一点在你的世界里搁浅，我已明白爱情有多危险。”

步行街道两边的商铺已全都打烊，除了街道两边还亮着的路灯外，只剩下一些店铺彻夜闪烁的霓虹灯，光线远没了来吃饭时的明亮和耀眼。

平常无比喧吵的街道，此时宁静下来，在灯火阑珊处别有一番风韵。

而风韵中女孩，美得一塌糊涂，美得毫不自知，北漠瑶坐在长椅上，望着入了神。

这首歌的歌词很短，就这么来来回回几段，云染跟着配乐，唱到第二遍的时候，北漠瑶说不出来为什么，心底竟然隐隐的疼了起来。

是他的错觉吗？他总觉得，那个含笑唱歌的女孩，满身透着一股悲痛。

是他想多了吗？他的心底怎么有些发慌，好像一眨眼，那个俏丽的站在喷泉前，唱歌的女孩就会消失一般。

“只要过了今天就会爱自己多一点，我的世界里不会再有你的誓言。”

唱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云染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是啊，只要过了今天，北漠瑶就成了她爱过的人，再也不是她爱的人了。

而她的世界里，再也不会有他的笑，他的怒，他的调侃，他的认真，他的懒散，他的生气……他的一切。

她还没离开，却已开始想念。

北漠瑶，你知道吗？

尽管我在八年后，来到你身边的时候，已知道了我们的结局，可我依然还是很投入的去演好梁豆蔻了。

因为我爱你。

你这一生，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曾这样毫无指望的爱过你。

音乐声停止，整个世界回归到一片前所有未的宁静。

云染站在喷泉前未动，北漠瑶坐在长椅上未起身。

两个人隔了大概七八米的距离，静静地凝望着彼此。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阵大风吹来，吹得云染裙摆发出猎猎的声响，北漠瑶才回神，他一边鼓掌，一边从长椅上缓缓地站起了身。

两个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北漠瑶迈步冲云染走过去的时候，云染调整好了情绪，也抬起脚冲着北漠瑶走来。

两个人越走越近，近到彼此都能从彼此的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才停了下来。

云染眉眼弯弯的仰着头，冲着北漠瑶笑的异样美丽：“好听吗？”

“好听。”北漠瑶凝视着云染的眼睛，回。

“喜欢吗？”云染笑的更灿烂，可是气氛却变得有些诡异。

北漠瑶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心慌意乱的让他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喜欢。”

“有多……”云染还想问句“有多喜欢”，可是她只是说了两字，嗓子一酸，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北漠瑶忽然就伸出手抓了她的胳膊，将她一把扯进了怀中。

她身体轻轻地一颤，下一秒就抬起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抬起头，迎上了他落下的唇。

起风了。

风声呼呼的刮过。

广场上有人扔下的矿泉水瓶被吹得四处乱摔，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他和她却似是没察觉到一般，抱得更深，吻得更浓。

直到他和她都快要把对方体内的空气吸干时，两个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他还搂着她的腰，她还环着他的脖颈。

他的唇贴着她的唇，气息不稳的开了口：“小麻烦……我……”

就在他快要脱口而出后面的四个字时，他忽然止住了声音，顿了几秒钟，才换了其他的话说：“……很抱歉，不知道你不喜欢吃芒果。”

“我对以前的你几乎没什么了解，不过来日方长……”

北漠瑶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云染就踮起脚尖，主动地堵住了北漠瑶的唇。

没有来日方长了。

等不到来日方长了，只有曲终人散的离场了。

她从没这般主动地亲吻过他，他的身体微微一震，就抬起手，扣住了她的脑袋，将吻加深，吻的激烈。

小麻烦，你知道吗？我刚刚险些，险些就脱口而出了我精心准备了那么久的今晚的台词。

我差一点就说了我喜欢你。

爱情真的很奇妙，是不是？

曾经我有多恨不得把你从身边能赶多远就赶多远，此时我就有多迫不及待的能把你留在身边多久就有多久，恨不得天长地久。

曾经我有多排斥爱情、婚姻和家庭，此时我就有多渴望，多迫不及待的去拥有。

小麻烦，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所谓的不婚族，不过是没有遇到那个让你想许订终身的人罢了。

想着，北漠瑶忍不住加重了唇齿的力道，因为过猛，咬疼了云染，云染睫毛轻轻地颤了颤，却没躲开，而是愈发搂紧了北漠瑶的脖子，学着他的样子，用尽全身的情深回吻他。

两个人比第一次吻的时间还要久，似是恨不得就这般吻到地老天荒，吻了许久许久，才终于停了下来。

云染似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靠在北漠瑶的怀里动也不动。

北漠瑶抱着她，呼出来的气有些重。

风更大了，一阵接着一阵的刮过，温度变得有些凉，云染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北漠瑶这才从刚刚炙热的吻中清醒过来，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已接近凌晨两点钟，然后出声：“我们走吧？”

说着，北漠瑶想牵了云染的手，云染却往他怀里的贴靠的更紧了，因为她的脸全都埋在他的胸前，嘴里说出的话，有些闷闷的：“再等会儿。”

随着她话音的落定，终究还是没忍住，有着一滴泪，从她紧闭的眼角，缓缓地渗了出来。

北漠瑶，我不想让自己知道，我只是路过你，可是终究我还是要面对。

北漠瑶，我爱你。

北漠瑶……再见。

云染一直等到情绪稳定下来，才从北漠瑶的胸前离开：“走吧。”

北漠瑶“嗯”了一声，牵着云染的手，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因为风大，走了没几步，北漠瑶停了下来，将外套脱下来，披在了云染的身上，然后将牵着她的手改成了搂着她的肩，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了一些风。

……

两个人走出很远后，梁豆蔻从不远处的一盏路灯后走了出来。

她脸上没什么神情，迈着的步子也很从容，她先走到北漠瑶坐在的那个长椅旁站了一会儿，然后又看了看云染站着唱歌的喷泉前，最后就迈步走到了北漠瑶和云染接吻的地方停了下来。

风很大，似是随时都会把她脑袋上戴着的帽子吹飞。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那里站了多久，才眨了眨眼睛，抬起脚，沿着北漠瑶和云染离开的路线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快要接近停车场的时候，梁豆蔻看到了北漠瑶的车子从停车场里开了出来。

她怕被发现，急忙躲在了一棵树后。

车子开了没多远就停了下来，车头恰好对着她站的地方，透过挡风玻璃，她清楚地看到北漠瑶弯身，给云染系安全带，然后就捧着她的脸，冲着她的唇上又吻了一阵，才恋恋不舍的放开，重新踩了油门。

车速加快，在她身边，呼啸而过。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车子就不见了踪影，梁豆蔻却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定在树旁一动不动，她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扶着树的指甲，正在用力的抠着树皮，直到指甲缝里有着血珠滴滴答答的落在树干上，她才隐隐的感到了一抹疼，略微有些呆滞的移着视线，看向了自己五指都出血手。

仿佛那手根本不是她的一般，梁豆蔻的脸上没有浮动出半点的表情，甚至她还将手举到眼前，盯着沿着手指不断流淌的血珠，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唇角还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弧度越来越大，直到满口洁白的牙齿全部都露了出来，她的嗓音里才发出嘻嘻的笑声。

那笑声很凄惨，比哭声还难听。

笑着笑着，梁豆蔻的眼底就弥漫起了一层雾气，她像是失了魂魄一般，绕过树，步伐踉跄混乱的冲着停车场走去。

梁豆蔻从周婧公寓出来时，开的那辆车就停在停车场的路口，可是她整个人绕着停车场转了一圈又一圈，一直到最后负责停车场收费的工作人员看不下去，出来询问她需不需要什么帮助，她才打了个激灵，拿着车钥匙按了两下，走到身旁亮起双闪的车旁。

拉开车门，坐上车后，梁豆蔻目光呆滞的盯着正前方看了好一会儿，才踩着油门，打着方向盘，失魂落魄的上了路。

她的车速开得很慢，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她满脑子晃的全都是今晚北漠瑶和云染在一起的画面，他给她买奶茶，他牵着她走路，她唱歌，他看着，他和她热吻……想到这里，梁豆蔻猛地就踩了刹车，狠狠地将车子停在了大马路上。

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格外的用力，骨节突兀泛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胸膛起伏的越来越厉害，到最后，她忽然就踩了油门，在前方路口调了个头，直奔去了周婧的家。

停稳车，梁豆蔻一上楼，还没按门铃，门就被打开。

准备要出门的周婧看到她，长松了一口气，将她一把拉进了屋，关上门后，就焦急的来了句：“小蔻，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出去找了你多少趟了？”

梁豆蔻像是没有看到她的人，听见她的话一般，甩开了她的胳膊，自顾自的就往屋里飘。

一直飘到落地窗前，她才停了下来。

周婧急忙跟过去，她站在她旁边，刚准备开口说话，梁豆蔻忽然声音很低的开了口：“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

梁豆蔻的话说的莫名其妙，周婧听得不大明白，惊讶出声：“什么？”

梁豆蔻仍是对周婧的话置若罔闻：“不过只是抱着侥幸的心态，赌一把而已，毕竟当初情况太紧急，除了她，也没人可以帮我度过这次难关了……”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会巧到两个人长得那么想象吗？只是我没想到，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明明都已经忘记了，居然还会在和她有牵连……”梁豆蔻依旧无视着周婧，用刚刚那样低低的声调，继续喃喃自语着：“……只是我不懂，我和她都长得那么像了，这么多年来，他怎么还是没注意过我？她一到他身边，他就注意到了呢？”

“小蔻，你到底在嘀咕些什么呢？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周婧忍不住提高了声调。

“呵呵……”梁豆蔻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隔了一会儿，忽然就咯咯的笑出了声，笑到最后，她的声调忽然变得有些凉，有些冷：“周婧，我同意，按照你的方法录视频！”

周婧虽对梁豆蔻刚刚的自言自语充满了疑惑，但是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底还是遮掩不住的闪过了一道亮光：“你想好了？”

梁豆蔻直视着窗外零散的灯光，像是下定了决心誓不反悔一般，没出声，只是坚决而又笃定的点了一下头。

小蔻答应了，这是说她的计划要如愿以偿了……

周婧心口里顿时涨满了欣喜，使她开口的声音透出了丝丝的小激动：“我们今天就录视频。”

梁豆蔻转头看了一眼周婧，有些诧异她为什么这么着急。

周婧接触到梁豆蔻的视线才意识到自己流露了太多的心情，连忙收敛了一下情绪，又开口说：“视频要赶在北漠瑶对那穷丫头求婚之前录好，所以宜早不宜迟，否则，一旦北漠瑶抢在我们前面告白了，我们就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了。”

“嗯。”梁豆蔻很是赞同的应了一声，随后就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难题一般，出声问：“只是，我们录好的视频要怎么到北漠瑶的手里？”

“你傻了？当然是通过你最讨厌的那个人啊……”周婧说。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梁豆蔻就脱口而出了三个字：“蒋纤纤？”

随后，她又轻轻地颔首了两下，继续开口：“的确，她是最适合的，因为她巴不得看我难堪！”

因为大病初愈，又在外面跟踪了云染和北漠瑶大半夜，做好打算的梁豆蔻一瞬间感觉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疲惫极了，她没有等周婧开口，就指了周婧家的客房，径自出声：“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说完，就转身冲着客厅走去。

她走了还没两米远，站在落地窗前的周婧忽然出声喊了她的名字：“小蔻。”

梁豆蔻停了脚步，却没回头。

周婧透过面前的玻璃，盯着倒映在里面的梁豆蔻背影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转身，冲着她开口说：“小蔻，虽然这次我我的决策很残忍，但是你要相信我，我的出发点绝对是为了你好。”

梁豆蔻转头，递给周婧一个友好的笑容：“我知道。”

周婧看她这般笑，顿时放心了下来，她知道梁豆蔻没和她有任何的隔阂，她回给她一个笑，柔声说：“晚安。”

“晚安。”

梁豆蔻进了客房，关上门，她贴着门板，缓缓地蹲在了地上，将脸埋在腿上，还是没控制住，无声的哭了起来。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喜欢跟着爷爷来顾家玩，因为她想要缠在北漠瑶的身边。

可是北漠瑶很讨厌她，不是爬在树上无视她，就是反锁在自己的卧室里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