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酒肆漏风，褐黑色的招牌历经风吹日晒，不仔细看谁又知道此破落处还有一个名字，“仙来客栈”。

不过作为通向中原捷径的隘口，此处是唯一摇摇欲坠又屹立不倒的客肆，如同这个塞外两州五城池的小国家。

“漠云盖两州，皇霸如白露，鬼门关中过，阎王不想收。”

是的，一个砺石漫天，缺水少粮的小国家，连匈奴都看不起，只是偶尔起兵收阵路过之时，意气风发的抢掠一番，瘦羊没有几只，倒是被黄沙卷没了几名悍将，从此也就意兴阑珊。

哪怕再是亢奋，想起榻侧如此一个大房，碰一下也觉得鸡皮疙瘩，但是对肥沃的中洲垂涎三尺，时不时去骚扰下，如同登徒子般放浪形骸。

无奈千里奔袭后，除了翻跃山脉，又有黑石城拦路，力竭后看到柔弱的姑娘是无能为力，每次最好的结果就是捏两把胸，被捶打的落荒而逃又回味无穷。

直到十年前发现此处捷径，匈奴才大大缩短偷袭的距离，每每收获颇丰，就在此处落脚，喝着带苦尾子的酒，看着金银珠宝琳琅满目，偶尔马背捆着几个中原女子，任她哀哭嚎啕，徒添酒兴而已。

“秀才，再上几坛酒！”几个匈奴看了看马背上扭动的妙曼背影，豪气冲天。

柜台后面一中年清瘦男子应诺一声，目光浑浊面容木讷，一身儒服已经油腻不堪，众人均知他是落魄秀才，十几年前携幼子在隘口建此小肆，生计就靠稀松的商客和满载而归的匈奴。

酒肆从没有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倒是也不至于门可落雀，偶尔抢掠者心情舒畅，也会碎银施舍过来，不过这都是他儿子的功劳，作为一个落榜秀才也是秀才，还做不到点头哈腰面色平静。

秀才对于刀棒下虏来的女子求救，也是波澜不惊充耳不闻，道德和性命相比不值一提。

“军爷，您的酒！”一瘦弱小子笑吟吟的说道，拍开泥封，一人倒上一碗，众匪赞许的点点头。

“军爷，寒冬腊月的，您们看，雪花落下了，可别把您们的美人儿冻坏，那可就没了趣！”

喝酒吆喝声嘎然而止，蛮夷大都留着络腮胡，此时胡须带着肉屑一抖一抖的望着那小子。

小子也不惧，谄媚道：“暖床的人儿总是烈些好，腿脚冻木了的女人如同死物，哪有追逐征服的乐趣！”

那些半兵半匪的大汉淫荡地大笑，胡须上的肉末也跟着漱漱落下。

“小子比你老子有意思多了，拿着！”其中一人扔过来两粒碎银，“咚咚咚……”的从桌面滚落到地上，那小子忙伸手捡起，面带喜色：“好嘞，军爷，我去端点胡椒汤，给她们吃吃！”

众人又是大笑，只有柜台后的老秀才颦眉长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转眼间老秀才的儿子就拎着一大桶“胡椒汤”穿门而出，黄沙漫天飞雪下坠，一身打满补丁的麻衣少年蹒跚远去，老秀才突然脸上发烫：“小子这是救人一命，老子却是冷漠不问，孰是孰非一目了然？自己又没中个举人也没功名，秀才都考了半辈子，狗屁的尊严！”

胡家小子看到每一匹战马都捆缚着一个女子，嘴里塞着布条防止咬舌自尽，小子扯下布条，手指不经意拂到脸颊，柔软嫩滑，啐了一口：“造孽啊！”以前抢来的女子大多都是农妇，皮肤粗糙，如今这帮匈奴也口味变刁，掳来的不是大家闺秀就是小家碧玉。

舀一碗汤送入女子嘴中，女子闭目不语，那小子说道：“虽说失去贞洁是大事，但是人活着才有希望，好死不如赖活！”

那女子仿佛听到天方夜谭，却不知这一身汉人打扮的小子从小就在异域生活，对于“程朱理学”“三纲五常”不是甚懂。

胡家小子看着失去血色苍白的脸蛋，唯有撬嘴强灌，也不管对方娇柔或哀怨。

“求求小哥放我们跑吧！”

“放了你们，我就死了！”那小子毫不犹豫的摇头，塞上布条，又依次扯下下女子的布条，灌汤，塞上……

最后一勺汤水，强行舀给最后一个锦衣女孩，这女孩面如鹅蛋，杏目含泪，也许是灌急了，引起剧烈咳嗽，香肩耸动面颊绯红，胡家小子拍着她纤薄的后背，等她平复下来，又拂去她刘海上的雪星子，动作轻柔又没有一点怜悯之心。

女孩年时二七犹未笄，转顾流眄鬟鬓低，和自己相仿的年纪“别把我当成猎物看待！”女孩抬头，含恨地看着他。

少年抬头看着六瓣雪花无声无息的落下，“不管你是王侯之后，还是世井之女，认命才能活，去年我家门口来了一只老狗，每日在桌子下面捡客人吐下的骨头，但是每次匈奴人来的时候，我都把他关在后面，告诫它有人不要的东西你也不能碰，碰了就是死！”

少年伸出白皙的手掌，飘洒的雪花用一种优雅的弧线落入手心，沁如丝丝冰凉，“结果有一次几个匈奴人吃酒时间过长，我便也忘了给它喂食，这个畜生饿极从后院跳出，围在匈奴人脚下舔食，被匈奴人一刀砍下狗头，成了一盘鲜美的狗肉。”

女孩疑惑的看着他，不知他说这是什么用意。

”我还会奉承地夸奖匈奴人有口福，结果用一条狗命来一些碎银子！”

停顿一会又说道：“我们和这老狗一样！听话就能活命！”

“呸，你才和狗一样！”

少年也不理她，只是茫然说道：“想比狗强，就要听话，好好服侍他们迎合他们，最不济也能充军妓，好的话能做个丫鬟，至于之后，找机会逃出去！这都不明白，你还真不如狗！”

少女愤怒的用脚踢他，少年一把捉住纤足，只见藕节般的脚踝处露出一个精细的金镯子，少年见钱眼开之人，当然不可能放过如此沉甸甸的财物，也不怜香惜玉，两把抠下黄金脚镯，也来不及端详贼兮兮的放入怀中。

“你把东西还给我，你无耻！”

少年拎着空桶往回走，嘴角带笑，自言自语道：“这鬼天气，救人一命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