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这么冷的天，那条窄窄的巷子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都是以前一起揽活干的人。

莫圆儿走过他们身边，众人抬头看到又是个揽活干的，没精打采的又低下头去，谁也没有力气多说一句话。有人从地上捧了雪，使劲儿搓自己的手。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除了他们这些短工。莫圆儿走到一个相熟的人面前，低声问道：“二狗，连人都没有，你们还等什么？”

二狗睨了一眼莫圆儿，问道：“那你在这里等什么？”

莫圆儿实话实说：“我房子塌了，又没饭吃，饿的早没力气去修房子了，回去也是饿死，不如留在这里想点辙。看你们这么等着，一定有门路吧。”

二狗同情的叹息一声，转眼想到自己哪里有资格同情别人？自己的肚子也是饿的，家里的房子也快塌了。

“门路不见得靠得住，”二狗懒懒的说道，“有个军门，近些日子经常过来找人去干活，一次只要十多个，他有辆车，只要能挤上去，都能去。”

莫圆儿觉得二狗似乎漏掉了什么，疑惑的问道：“他一次十多个人，干几天来换人？”

二狗摇头：“不是换人，是他人不够，再来招人。”

莫圆儿一听有些泄气，没精打采的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岂不是说，如果他招够人了，就不会来了。”

二狗点头道：“是，所以说靠不住。”

莫圆儿有些泄气，大雪再次纷飞落下，让他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得太阳了。

就在莫圆儿眼前一片模糊，越来越困，眼睛快要闭上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有会砸墙起屋的吗？”

莫圆儿猛地睁开双眼，只见一个身穿黑色羊皮大袄的大汉，头戴羊皮帽子，皮帽子上的护耳翻下来，连鼻子和嘴巴都遮得严严实实的，袖着手，站在一辆两匹驯骡拉着的大车边问道。

所有的人都来了精神，纷纷围着这个捂的严严实实的人，七嘴八舌的嚷嚷着：“我会！我会！”每个人都努力的挺直腰板，做出一副自己很健壮很有力气的样子，生怕被这个人看出他们已经饿的快死了，根本没有力气干活。

那汉子看了看这群面有菜色的人，挥挥手，喊道：“都上车！先吃饭！”

所有的人争先恐后的挤上车，一转眼，一辆车挤的好像叠罗汉一般，可谁也不肯下去。最后，互相你抱着我，我靠着你，挤挤暖和，下车肯定会死。那人的“吃饭”二字，太吸引人了。

车子里捂得严严实实的，众人渐渐习惯了这种拥挤，只觉得外面骡子在飞快的跑着，可就是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

终于在所有人都快挤成纸片人时，车子停了下来，听见那大汉说：“到了！都下来吧！饭准备好了，羊汤大饼！”

车里的人一听这话，精神一振，纷纷跳下来，天色已经擦黑，一股香喷喷的羊肉香味儿和烤面饼的香味儿直冲鼻子，一个农妇模样的人，走过来让着众人往里坐。

众人看时，只见周围全是高山，银装素裹，他们下车的地方，是个农家大院，外面院子甚是宽大，他们的大车，是直接跑进大院子来的。

院子里很干净，冲着堂屋的地面上铺着砖，西边盖了一个小厦子开着门，能看见里面摆放着一些农具。院里再远处可见猪圈，牛圈，羊圈，旁边开了几块菜地，用篱笆和这边住人的地界隔开。

众人随着饭香，跟着农妇走进屋里来，这堂屋很大，沿着墙一周圈的火炕，炕上铺着席子，席子上隔着几步远就摆一张几，每张几上都放着几个大海碗，和一个大箩筐，碗里是热腾腾的羊汤，筐里是香喷喷的饼。

一群人看到吃食，眼睛都绿了，扑过去，端汤拿饼，没头没脑的往嘴里塞去，莫圆儿吃的急了些，噎得直仰脖子，再喝一口热汤冲下去，肚里接着有了食垫底，一周遭的身子都暖了下来。

他试试火炕竟然是热的，更是如获至宝，跳上火炕，“呼噜呼噜”的吃喝起来。

吃饱喝足，这些半条命的人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或坐着或躺着，在那烧得热乎乎的炕上歇息。

那穿着黑羊皮大袄的汉子走进来，他已经摘了头上的皮帽，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来，浓密的眉毛几乎连在一起，不大的眼睛却精光四射。

如果蔡九此时在这里，一定会一眼认出此人，这个人竟然是中郡府兵统领刘安的儿子刘化芝。

刘化芝一步跨进大门，高声大嗓的问众人道：“吃饱了吗？”

众人都齐声回答：“吃饱了！”

莫圆儿上前说道：“东家，您可真是好心人，这活没干，先给吃了这么一顿饱饭，要是没东家这顿饭，别说干活，人直接撂下了！没说的，咱们都得好好给东家干活！”

刘化芝哈哈大笑起来，他多看了一眼莫圆儿，觉得这人虽然脸上坑坑洼洼奇丑无比，人倒是上道的很。

他大笑道：“好！爽快人！修行过？”

莫圆儿很是羞愧的说道：“我天资差，只是凡修。”

刘化芝点点头，拍了拍莫圆儿的肩膀，说道：“凡修足够。只要大家好好干，不要说羊汤大饼，就是房宅女人，还有什么不能挣来呢？今天不早了，明天大家跟我上车，咱们干活去！”

刘化芝见众人都后怕的直摸肚子，很是为难的看着他，更是乐得笑起来：“放心！这回是两辆车！挤不着肚皮！”

众人都笑了起来，连着这么多天的冻饿，炕又那么热，那农妇又抱出许多棉被来，众人一挨炕，就“呼呼”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吃过粥和蒸饼，众人闹哄哄的跟着刘化芝，走到院子里，看到院子里果然停着两辆骡车。

刘化芝依旧是昨日的打扮，前边车旁坐着的赶车人，亦和刘化芝同样的装扮，只是更清瘦一些。

众人上车，也不知道自己被拉到什么地方，也不关心。差点饿死的人，烂命一条，谁想加害自己只要在边上看热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