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房每层很高，从窗户里看下去，可以看到整个清音小筑。

李坤回南岭王府去了，开春节到了，京都各个衙门口都知道三王爷回京述职，一些应酬总免不了。

莫风不喜欢这个，借口与一瓣做那件更重要的事，索性住在了清音小筑。

反正她不在乎李坤怎么想，李坤也明白莫风的为人，并不干涉她的行踪。

下面的胡同夹道间人来人往，清音小筑里大多都是熟客，这里的姑娘基本都有固定的恩客，因这些姑娘们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很多客人反而拿这里当成了家。

因这会儿已经宵禁，坊门一关，里面的人就开始丢下白天的身份，礼仪等等的顾忌，放浪形骸起来，喝酒、赌钱都是正常的，磕药也在所难免。

当然大多数客人都是来听歌观舞，这里有全京都城最好的歌舞伎，且据说是名满天下的宫廷乐师清音先生调教出来的。

莫风在楼上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其中有一个格外稚嫩的少年，正是蔡纠的小儿子，说起来还是莫风师弟的蔡九。

当然莫风知道，此蔡九非彼蔡九。蔡九和风茫说起来是表兄弟，当然蔡府不会承认渊齐这个亲戚，无论他是否投奔了罗斯。

可这层血亲却是真实存在，凉烨才藉由这层血亲，做法将风茫与蔡九互换了灵魂。

这种术法在钦天殿看来自然是邪术，只是紫砚的法术岂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破除的？

虽然赵伯庸接到过蔡九的求救信号，只是后来查出，蔡九和伊诺曾经搭过南岭商会的船，且那条船上的确找不到蔡九，还得罪了凉府的人。

蔡九事后回到京都，亲口承认了自己的恶作剧，赵伯庸等一干郡相府属员固然厌恶他是根搅屎棍子，他也更加不被蔡博等长兄所喜。

可蔡九毕竟是蔡纠疼爱的小儿子，无论是根骨灵性，还是身形外貌，据从小跟着他长大的乳母确认，的确是蔡九本人无疑。

蔡九对“为何如此”的疑问，解释的也非常蔡九，那就是“我看那女人不爽”。

自此蔡府的人不再怀疑蔡九是不是本人，长生子也不能切实的证实自己的怀疑。

特别是如果他说这个蔡九是假的，那真蔡九去哪里了？

长生子只能是缓缓，按照对莫风怀疑时的做法，将蔡九收为弟子，以便随时观察，也方便寻找真正的蔡九。

大不了自己想错了，那就将错就错好了，比如像莫风那样，真的做自己徒弟好了。

蔡家自然是求之不得，蔡九能拜长生子为师，等于是把他有个叛徒舅舅的名声洗白了，蔡府也不用担心蔡九迟早会连累蔡家。

也借着这件事，蔡博提早给蔡九办了成人礼，分给田地，安排他去半山山庄居住，省得在身边碍眼。

在外人眼里，蔡博很照顾这位庶生的小弟弟，田地是万泉山山根下最肥沃的土地，不仅能种粮食，还能种灵药。

不仅是土地，半山山庄的一应用度，也由蔡府供给，还有可观的金晶银石，供给蔡九自己修行之用。

可惜这蔡九却不学好，小小年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很快就将蔡府送来的用度吃光用光。

不仅如此，万泉山山根下的地也被他卖掉，很快就只剩下空荡荡的半山山庄。

由于他把半山山庄里的仆役用度也花掉了，蔡九借口仆役不好好干活，将这些仆役通通赶走。

若不是还有商人看着他的蔡家和钦天殿背景，随时塞给他的利是撑着，只怕这小家伙可能已经去要饭了。

蔡府当然不能让他去要饭，也不能由着他在外面随便收贿赂败坏蔡府名声，蔡博在租庸院给他安排了一个郎官的职位。

可租庸院知道蔡九的这副德行，不敢让他担任与钱粮有关的职务，可这厮本来就大事儿干不了，小事不愿做，这么一来就更不知道让他做什么了，干脆由着他吃空饷去。

这蔡九却很是冤枉的大放阙词，多次在公共场合抱怨，喝酒赌钱逛青楼，难道不是大多数男人的爱好么？怎么到了他这里就被人当贼防了？

不仅抱怨，他心里渐渐的恨上租庸院实际上的掌舵人李谦来，隔三差五，都要到大哥那里去告李谦一状。

蔡博厌恶蔡九如臭屎一般，奈何父亲经常来信询问蔡九情形，蔡博也不敢过于责罚蔡九，最多狠狠的言辞教训他一顿。

可惜，言辞教训，对蔡九来说，就像是隔靴挠痒，根本不起什么作用。

如今，这蔡九就在这清音小筑的坊道里，大声高歌，与一群舞伎翩翩起舞。

几个帮闲跟在他的身后，与他一起跳舞，顺便吃吃舞伎的豆腐，惹得一群舞伎如惊弓之鸟，唯恐避之不及。

莫风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向一瓣使了个眼色。一瓣会意，缓步走下楼梯，来到清音小筑的廊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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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不经意的，一瓣“偶遇”到蔡九，极其谦恭的拱手行礼道：“哎呀！这不是蔡九公子吗？失敬失敬。”

蔡九停下舞步，微眯着双眼，使劲儿揉了揉，傲慢的一扬脖子：“你谁呀？小爷不认识你！又是哪个一心结交小爷的商贾？见面礼可有？”

一瓣苦笑着摇头，这风茫，装得是不是有点过了？蔡九性情乖张不假，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无礼？

蔡氏子孙就算是马上就要杀人，也会尽到该尽的礼数再说。像这样粗鲁的说话，回府是要挨罚的。

旁边有舞伎见是清音先生带回的朋友，连忙帮腔道：“哎呀蔡公子，这位是清音先生的朋友！”

舞伎不知一瓣身份，却知道一瓣与南岭商会似乎有些关系，为了给一瓣增加分量，也知道蔡九缺钱，特意加重语气说道：“人家可是南岭商会的！大皇商！”

蔡九的眼睛似为了“皇商”二字亮了起来，这才把七扭八歪的身子摆正了。

蔡九打了个酒嗝，拱手回礼道：“先生好！”

一瓣暗道风茫这厮倒是做戏的好材料，如今一下子这么正正经经，还也算是一个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