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

铜锣声炸响?将我从混沌一片中拉了出来ヅ

我抬眼看过去?就见陈树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小巧的铜锣?铜色发红?显然是个旧物件了ヅ

扎人外婆就被那铜锣声困在距离陈树半米开外?难以存进ヅ

病房里阴风阵阵?我捏着蜡烛的手像是在不停地被人用针板碾来碾去?皮肉到骨头?都疼的锥心ヅ

想到陈树再三叮嘱我一定不能弄掉蜡烛?我干脆两手将蜡烛牢牢的握在掌心ヅ

烛泪滴落在手背上?发出"嗤啦"的一声?我眼见着已经被冻到毫无知觉的手背上升起一阵白烟?留下了一个烟疤似的血痕ヅ

我心下一惊?赶忙把蜡烛倾斜了一些?不让烛泪往我手上落ヅ这东西腐蚀性太强了?

"刘楠ヅ你过来?"

陈树喊我的声音嘶哑得像喉咙里灌了沙子?他额头青筋暴起?面色涨红?满脸是汗?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武侠小说里那个快要爆体而亡的倒霉蛋ヅ

我抬脚就要过去ヅ随后猛然想起来陈树之前和我说过的话ヅ

不管谁让我走?都不能离开?

再联想到那次煤老板事件里?两个陈树的声音差点把我耍得团团转?它们是都觉得我好骗?所以又来骗我?

这也太看不起人了ヅ别以为我们做医生的就没脾气啊?

我两只脚就跟生了根一样的扎在原地?对陈树的几声咆哮充耳不闻ヅ

陈树见怎么喊我都不动弹?骂道"刘楠你特么给我等着?"

他手里小巧到如同玩具的铜锣"锵锵"两声?我心口一疼?就像是有谁拧着我的心脏掐了一把似的?让我当场额头冒汗?眼前发黑?差点昏倒过去ヅ

我心下大怒?这是什么意思?看我不受骗就要打击报复吗?

"哥哥?你去帮帮他呀?"

焦急的童声传来?我扭头?见那叫茂茂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把澄澈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ヅ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玩意儿是骗人的?就又听他问"哥哥?他不是你朋友吗?"

本来我是真的认定了这肯定又是歪门邪道在骗我ヅ

可是?这孩子的话让我怀疑起来ヅ

都说小孩子的眼睛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之前他就能直接看到他那个比容嬷嬷还狠毒无数倍的扎人外婆?那么现在?是不是他也看到了我没有看出来的真相?

我看看殷切的孩子?再看看似乎已经独木难支?强弩之末的陈树ヅ

"陈树?你那天晚上拿着三千块去干什么了?"

陈树喊道"去火葬场办正事啊?"

这么不要脸的?除了陈树本人之外?应该找不到第二个了?

有了这个想法?我之前那有些看戏的心态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ヅ

眼见着陈树脸上那块后来重新贴上的纱布?都已经彻底被鲜血染红?我急得如同热锅蚂蚁ヅ

"我过去了蜡烛怎么办?"我进退两难的问ヅ

陈树敲锣的动作越来越慢?锣声也从最初的脆响到如今凝滞起来ヅ

他用尽力气敲了一下几乎哑火的铜锣?脸色涨红地艰难说"拿着过来?那边没事?快点?老子要没命了?"

我哪里还敢再耽误?赶紧就捏着蜡烛往他那边去ヅ

结果?一只手突然在这时候拽住了我ヅ

是孩子的爸爸ヅ

"刘医生?你不能走啊?你不能不管我们啊?"

我看着他那压抑着怒容的模样ヅ听着他满是谴责意味的语调?要不是场合不对?真是要当场被他气笑了ヅ

我想要推开他的钳制?可因为顾及到手中的蜡烛?两次都没挣脱他ヅ

陈树在这时候哀嚎一声ヅ我飞快看过去?就见他肩膀又多了一道伤口?

"你们这没事?让我过去?不然他就要死了?"

"不行?你是大夫啊?你应该救人的啊?"

"滚开?"我气急?一脚揣在他膝盖上?直接把他踹趴下了?也不管他有什么反应?一手护着蜡烛的火苗?飞快跑向了陈树ヅ

在接近陈树和扎人外婆的过程里?我感觉到手中的蜡烛开始发烫ヅ到后来简直烫到皮肤都快要被融化一般ヅ我以前不知道烧伤科患者是什么感觉?今天算是领悟了个透彻ヅ

扎人外婆对我的仇恨似乎真的格外深?我这一靠过来?她就放弃了和她几次斗法的陈树?奔着我就扑了过来ヅ

陈树在这个时候身形如鬼魅般的拐了个弯?从我身侧探手?把我口袋里的三角形护身符掏出来两三个?直接放到了蜡烛的火苗上ヅ

原本拇指大小的火苗陡然化成冲天火焰?扎人外婆也好?我也好ヅ陈树也好?甚至是这整个病房?都被笼罩在了这团浓烈的火焰之中ヅ

我在火焰腾起的第一秒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很快我就发现?那火光接触到身体ヅ就暖融融的?并不让我感到难受ヅ

整个病房里?只有扎人外婆在这火光下?完全无法忍受?她在火光中像是个点燃的大号火把ヅ扑腾来扑腾去?发出刺耳的尖啸?最后一头撞向窗户?扑进浓稠如墨的夜色里ヅ

我手中的蜡烛在这个时候也只剩下了最后一丁点?在我的掌心融化成一滩烛泪?具有高度腐蚀性的液体烫坏了掌心的皮肤?在我陷入昏迷之前?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完蛋了?手烫坏了以后再也不能上手术台了ヅ

我的意识就这么坠入到一片昏暗之中?很快的?有光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泼洒过来?照亮了我的视野ヅ

很多人穿着黑衣?披麻戴孝在我眼前来来回回?看布置?像是个灵堂ヅ

有人哭?有人跪?也有人敷衍了事?走个过场ヅ

唯有一对眼熟的夫妻?带着个孩子ヅ悲悲戚戚?真情实意ヅ

我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想起来?哦?这是那个昏迷的小孩子那一家人ヅ

可他们为什么要来给我下跪?给我哭ヅ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我死了?

灵堂下方?孩子妈哭得快要昏厥过去?靠在丈夫怀里ヅ

一个面貌模糊的人蹲在小孩身边?给了他一块点心样的东西ヅ

"茂茂乖?这是外婆留给你的?拿着ヅ"

小孩儿听话的吃了ヅ

我极力想看清楚那个面貌模糊的人是谁?可面前的景物就如同一片被吹风吹皱的水面?荡漾起粼粼波光?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挤压重叠的样子ヅ最后一个浪头猛虎下山般的向我砸了过来ヅ

再睁开眼睛?只有一片洁白的颜色ヅ

这里是病房ヅ

"刘小楠?"

陈树贱嗖嗖的声音提醒着我已经回到人间ヅ

他那张嘴跟爆米花机似的?叭叭叭个没完"王主任他这怎么回事?怎么睁眼了没反应?是不是傻了?你们医院能治吗?"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位兄弟是个这么热心肠的人?有些感动ヅ

陈树情真意切道"王主任您可千万得治好他啊?住院费还是我给他垫付的?他得还我啊?"

感动个P?还是那个配方?还是那个陈树?我想挑起来打他?

可是?我这个时候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ヅ

我不能动了ヅ

明明可以看到?可以听到?脑子清醒?可我的身体就像是和我的大脑脱离开了一样?连我自己都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ヅ

我??瘫痪了?

不对啊?就算是瘫痪?既然我醒来能看能听?那我最起码该知道自己眨没眨眼吧?

可是我连眼皮动不动都感觉不到?

我正惶惶不安着?王主任低头玩要?那挂着油光的大脸充斥着我的视野ヅ

他严肃仔细的盯着我观察了很久?最后问我"小刘?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对吧?"

我多想回答他一句?哪怕只有一个字?一个不成字的发音也行ヅ

可我做不到?

王主任竖起一根手指?在我眼前从左到右?从右到左的移动了两次ヅ

我的视线牢牢的黏住那手指?跟着它来回ヅ

王主任长出了一口气"醒了ヅ"

"醒了怎么还一副傻子样?"陈树嘀嘀咕咕的凑近?把王主任挤开?我终于看清楚?他脸上又换了一块新纱布?神色焦虑不安?"刘楠啊?能听到哥哥说话吗?你银行卡密码多少?先把哥哥给你垫付的住院费和医药费还我行吗?"

虽然我感觉不到?但是从他的动作来看?他拍了我的脸好几下?好像还在掐我的鼻子ヅ

我自己倒是没有窒息感?王主任从旁边伸手过来?阻止了他ヅ

王主任训斥他"你想憋死他??"

"万一有点刺激他就能动弹了呢?"陈树摸摸鼻子?看样子对于没问出我银行卡密码这件事特别失望ヅ

我刚醒来意识到自己情况的时候?还寄希望于他们俩能有什么办法救我ヅ

可现在看这俩人都不靠谱的德行?我怀疑我是不是这辈子就这样?只能这么瘫在床上了ヅ

说实话?这样还不如毫无知觉的植物人呢ヅ

这样和被困在原地坐牢有区别吗?

大概是看我怎么都不像是能有多余反应了?两个人都从我的视线里退了出去ヅ

我的眼前就又只剩下医院病房雪白的天花板?以及扣着磨砂板?发出柔和灯光的顶灯ヅ

灯亮着?现在是后半夜?还是第二天夜里?或者其他的什么时候?

一无所知的感觉糟糕透了?我心里越发的烦躁起来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