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收一回患者的礼物￤还是在被曝光的前提下￤居然是一桶小米￤这也太掉价了リ

我推辞道?"大姐你别客气￤我也没帮上啥忙リ"

"你就收着吧￤不值几个钱￤都是俺自己种的￤俺那还有三桶呢￤下午你请大夫给俺男人照灯￤俺得谢谢你リ"

钱大夫笑道?"大姐￤你带着老公来看病￤还带几桶小米呀?"

大姐有些不好意思?"家里困难￤吃不起城里的饭￤就带点小米熬粥喝リ"

这一下￤我和钱大夫说不出话了リ

我都不记得大姐还说了什么￤又是何时走的￤只记得那天晚上リ心里针扎似的难受リ

心内科的夜￤从未踏实过リ

钱大夫常年熬夜￤胃里落下毛病￤小米养胃￤我将那一桶都送给他了リ

之后两天是周末￤我既没回家也没留在科里リ跑了趟外地帮王主任办了点事リ

期间接了大姐几个电话リ

我是周五上午给她出主意￤去找院长告状￤她回宾馆跟小姑子商量一番￤下午又要等赵老师去照灯￤因此选在周六上午去了行政楼￤没有提前通知我リ否则我会阻止她リ

行政楼一楼大厅里有保安站岗￤别说周末￤就算工作日她也见不到院长￤可人多的时候折腾一场￤事情闹大￤传到领导耳朵里￤免不了有人关注￤可她选在周末去￤行政楼里根本没几个人￤她就保安面前哭天喊地一番￤保安队长通知带班领导￤带班领导通知普外处理リ

几个普外的医生加保安￤软磨硬泡将她劝了回去リ

领导倒是过问了￤可重视程度不够￤找李主任了解情况￤以为普通的医闹￤得知周一会给徐姓患者会诊就没有干涉リ

而她这一闹￤成了普外重点监控对象￤每隔半小时就有护士医生去病房看看她リ

周六下午￤拿着机器去照射的赵老师也被堵在门外リ

大姐知道我通过私人关系请赵老师帮忙￤电话里不停道歉￤说是给我添麻烦了リ

我说没事￤让她不要多想￤可我心里却忐忑起来リ

这一回￤我肯定暴露了￤赵老师于情于理都会把我托他照顾病人的事说出来￤李主任绝对知道我非但没有帮忙￤反而暗中扯他们后腿リ

可等了一天￤都没有接到吴强的电话￤反倒是周日傍晚￤杨主任打电话把我骂了一顿リ

"上次安排我去开会￤我都收拾好行李了￤老王打电话让我不用去了￤留下盯着你￤这次明明是他去广东开会￤我什么也没准备￤又一个电话￤让我立刻收拾行李￤明天的飞机￤他要留下亲自盯着你￤你小子干啥偷鸡摸狗的事被老王发现了?"

王主任这样做￤显然要亲自参加周一会诊リ

转天上去リ院里打电话通知￤出人去普外会诊リ

当时我跟着钱大夫查房￤护士接到电话直接通知了王主任￤等我得知消息时￤王主任已经走了好一阵リ

我溜去普外病房也没看到他们リ

赶中午￤王主任回来リ将我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骂リ

"是你唆使患者家属去行政楼闹事?别说不是你你那点小九九瞒不过我￤我说你到底想干啥?好好的医生不干￤改行当上帝了?知不知道你的事已经传开了?你现在在副院长那都挂上号了リ"

我吓了一跳?"主任￤没这么严重吧?大姐又没提我名字￤他们咋知道的?有啥证据?"

"证据?"王主任指着我￤气的手都抖了?"这种事还需要证据?会诊的时候我们交换意见￤说的差不多了￤老李来一句?老王￤你们科里的小刘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不是我压着患者￤是患者家属内部没有沟通好￤到底是上手术还是保守治疗听说小刘还让家属去委里告状?你得管着点リ年轻人不懂事￤闹大了对他也不好リ"

"卧草￤我啥时候让他们家去委里告状了?"我急了?"主任你相信我￤我又不是傻子这事闹到委里也没用呀"

"我信你有什么用?大家伙都知道心内科的有个小刘是刺头リ"

杀人诛心呐￤李主任太狠了

每个领导都不喜欢手下人太跳￤李主任这几句话￤其他科主任未必相信￤但对我已经有了刺头的印象￤真如王主任所说￤在院领导那挂上号￤基本没有留下的希望了リ

见我脸色灰败￤蔫了吧唧リ

王主任安慰道?"行了リ你也别太担心￤说不定过段时间领导就忘了￤先说说你那个老乡的事吧￤断了两根肋骨￤心包内出血￤这下你知道老李为什么找你了吧?"

心包内出血是心脏伤口リ造成中心静脉压和舒张末期压升高￤使周身静脉压逐渐上升￤一旦心脏舒张严重受限￤排血量减少￤动脉压下降￤心脏内无血排出リ会使病人进入休克状态リ

休克不同于一般的昏迷￤一旦引起严重并发症￤随时有丧命的危险リ

院方会诊就是相关科室集中诊断病人的情况￤写出会诊意见￤签名盖章リ

照王主任所说￤李主任撺掇我请钱大夫去会诊￤还让他不要多说￤显然是要隐藏徐姓患者心包内出血的症状￤一旦患者死亡￤这口锅就结结实实的扣在钱大夫头上リ

这种事可大可小￤家属不追究￤患者就是病死￤追究起来￤排查死因￤就是心内造成的医疗事故リ

李主任兜了这么大的圈子￤煞费苦心的忽悠我￤倒不是为了陷害我￤只是给自己加个保险￤真到了最坏的局面￤病人死在他科里￤和其他科室疏忽造成病人死亡￤完全是性质不同的事情リ

我问?"既然查出来了￤要把病人接到咱科里嘛?"

"这是心胸外科的事￤跟咱们有啥关系?已经送患者转神内了リ手术也安排上了リ"

这样的结果让我稍稍心安￤起码没有白折腾一场リ

"今天就从吴强家里搬出来吧￤以后不要多管闲事了リ"

即便主任不说￤我也不会再和吴强住在一起リ

当然￤我找了一位同学帮我搬家￤我在医院住了几天￤吴强不闻不问￤显然知道我扮演了什么角色￤我有家里的钥匙￤不需要联系他￤和同学收拾好行礼￤一点点往楼下搬リ

快搬完时￤满身酒气的吴强回来了リ

他先是冷笑两声￤见有外人在￤不好多说￤阴阳怪气道?"要走啦?不送等那一家穷鬼给你立生祠吧￤烂泥扶不上墙リ"

我没搭理他￤抱着东西经过他身边リ

走出门外リ突然想起一句话￤我扭头说?"吴强￤你真恶心￤我瞧不起你"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リ

值班室男女混住￤就是个值班时小憩的地方￤在外面住了几天￤回来后十分不习惯￤我又踏上找房的路程リ

其实附近有不少待租的空房￤原先觉得不合适是价钱太高了￤我只需要一间七八平米￤能摆张床的小屋￤地下室都无所谓￤这样的房子一般月租金一千五左右リ

吴强的两室一厅￤一个月租金八千￤我跟他合租时￤每月给他三千块リ

有了前面的大手笔￤这一次也能狠下心花钱了￤我按两三千的标准找房子￤很快在附近的小区里租了一间次卧リ

连找房带搬家￤忙碌六天リ

至于徐姓患者和那位大姐￤我以为转到神内科又安排了手术￤一切都会朝好的方向发展リ

结果那天下午￤大姐背着破烂的书包￤怀里抱着个白瓷罐￤出现在我面前￤旁边还有个三十多岁的农村妇女￤是她小姑子リ

大姐双眼红肿￤我问她￤有什么事?

她说没事￤来跟我道别￤明天就回老家了リ

我以为要转院￤问她?"老家安排好了?徐大哥刚做完手术￤最好不要长途跋涉リ"

大姐拍拍怀里的罐子?"没做手术￤他在这里面了リ"

徐大哥走了リ

周老板从未想过治好他￤担心家属闹得厉害￤才和李主任商量了软刀子割肉￤慢慢耗的计划￤被我打断后￤凶相毕露￤索性撒手不管玩失踪￤大姐家拿不出手术费￤徐大哥三天前的夜里去世リ

尸体不能运输￤张雅能回老家是保定离得近￤硬找关系接回去的￤徐大哥只能就地火化リ

对于这样的结果￤我打心底里为大姐一家感到憋屈￤可冷静下来想￤其实是最好的结果￤摊上这样不负责任的老板￤即便做手术留一条命又能怎样?

周老板绝对不会负责后续费用￤与其病恹恹拖累家人￤早点走￤反而是解脱リ

我帮大姐抱了会罐子￤她从书包里掏出一桶小米和一小袋白面￤是送给我的礼物￤也是她和小姑子来京这一段时间￤没吃完的口粮リ

我问大姐￤回去之后准备怎么办?

她说没想过￤没了男人￤她什么也不懂リ

我让她先回家办丧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给我打电话リ

最后￤大姐带着小姑子朝我鞠了一躬￤感谢我的帮助后￤抱着骨灰罐走了リ

望着她有些驼背的身体￤我胸口闷得厉害リ

小米是自己种的￤白面是自己磨的￤我提着这两样东西回13楼￤径直进了王主任的办公室リ

"主任￤我老乡走了￤就姓徐的那个リ"

正在写材料的王主任直起腰￤轻描淡写道?"我知道￤神内的人前几天跟我说了￤知道是你老乡￤让我转告你一声￤我忘记告诉你了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