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神秘学流派中，唯意志论者比之理性学派和虚无主义者都更极端，相应地也更容易失控发疯，这算是某种程度的共识了。

理性学派甚至有学者对此做过专门统计。统计数据显示唯意志论者失控比例最高，虚无主义者失控比例次之，理性学派失控比例最低。

当然唯意志论者很不屑地驳斥这不过是理性学派用以抬高自身，打压其他两派的伎俩。因为流派划分也好，失控的数量和比例也好，都几乎是不可能统计的数据。

嗯。即便在非凡领域，这种门派之争，依然无法避免。

谁让大家都是人呢。

不过比起社会上其他的分歧与争论，还是要克制得多，水平也更高，几乎都是哲学层面的。毕竟潜入幽暗海洋，经历大浪淘沙还能留存下来的，都是真正的精英。

“我猜测一下，红莉栖遵循的理性学派，是思想殿堂一脉吧？”

“是的呢，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我的特质真的太明显了。”牧濑红莉栖做出了懊恼的可爱表情，“竹羽君遵循的流派我就完全看不出来。”

“以红莉栖的涉猎之广博，知识之丰富，肯定是偏思想殿堂的可能性更高。而且红莉栖深造神秘学，还选择了一位唯意志论的教授。是为了接触更多角度，拓展视野吧。”

“当初确实是这么想的。”牧濑红莉栖道，“不过现在看来，这一选择还是有些任性了。当初那位历史与民俗学教授也劝我继续深造理性学派来着。”

“哦？红莉栖觉得这个选择不好吗？”

牧濑红莉栖摇头：“虽然确实可以给予我更多的角度，构建更加宏大精巧的思想殿堂，但也因此深度不够，速度太慢，空有知识而无实用性。比如现在这个导师教给我的法术秘仪，都是唯意志论风格的，我到现在都不敢用。”

“这不算什么问题吧。红莉栖是研究员，又不是像我一样的侦探。虽然不能说绝对安全，但直面神秘事件的几率还是很低的。”

“我当初也是出于这一考虑，才如此选择。不过这一年的学习和经历，让我明白这种选择太自私了。就像这次面对冰冷铁马，死了那么多人，连明治神宫的宫司大人都牺牲了。我却只能躲在后面，一点忙都帮不上……”

“红莉栖不要这么说。研究员的工作也是很重要的。”竹羽真寻安慰道。

“这一次，要不是有竹羽君，还不知道会酿成多大的灾难。”牧濑红莉栖看了看竹羽真寻，又不自然地躲开视线：“竹羽君不但对抗着强大的邪灵，还默默地守护着身边的普通人。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有意义，我也想像竹羽君这样……”

“红莉栖才接触神秘一年而已，不要太苛求自己了。思想殿堂的特点就是厚积薄发，年过半百才开始发威的博士教授多得是。就算红莉栖是天才少女，学习一年就想对付冰冷铁马什么的，也太自大了。”

竹羽真寻半开玩笑地说道。牧濑红莉栖听得一笑，问道：

“那，竹羽君遵循哪个流派？可以说吗？”

这问题涉及一个人的神秘特质，算是隐私。关系一般的话，不会唐突询问，只有朋友之间才会谈起。

牧濑红莉栖已经说了很多她自己的学派选择方面的事，这就表示她把竹羽真寻当朋友了。

竹羽真寻自然要回以诚意。

“我不是传统宗教的信徒，也不是学院派出身，所以常见的那些流派，其实都不属于。硬要说的话，我的神秘特质，应该算是自创自悟的吧。”

“自创么？竹羽君真是厉害……”

竹羽真寻笑了一下：“理性学派的天才少女，应该明白这种厉害意味着什么吧？”

牧濑红莉栖神情微滞：“是……跟邪神有关么……”

“嗯。”竹羽真寻点头，“我这种特质，虽然现在表现得厉害，但其实是诅咒也说不定。可能哪天就爆发了。”

“竹羽君……”

“所以啊，像我这种半路出家的非凡者，就算一时表现得厉害些，也可能无法长久，甚至还有可能是定时炸弹。要说可靠，还得红莉栖这样的学院派啊！”竹羽真寻笑道。

心想：那些在办案时顺风顺水秒天秒地的调查员，最后发现自己实际上是被邪神选中了，杀怪物斗邪教徒之类看上去是阻止邪神复苏的行为，最后却把自己送到了召唤邪神的仪式上，最后还是逃不过非死即疯的命运。类似的故事在克苏鲁神话中还少么？

“竹羽君不要这么说。邪神什么的，就是一次遭遇而已。竹羽君也可以从现在开始选择遵循的流派啊！”

“我的神秘体系已经建立，不可能更改了。”竹羽真寻道，“不过到目前为止，还算稳固的样子。希望能保持吧。”

“嗯。我相信没什么问题的。如果竹羽君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可以跟我说，或许我可以帮你。”

“谢谢。”竹羽真寻笑道，“不过我这种情况，五课自然是会监督的。有专人做定期评估。”

“五课吗？太严格了。为什么不让神官或者教授来评估呢？五课总给人紧张的感觉。”

“毕竟我才刚回来三个月，又曾遭遇邪神，肯定会严一些。或许以后会放松吧。”竹羽真寻道。

觉醒之后，利用非凡能力迅速摆脱了黑户，但取得的也只是身为普通人的合法身份。面对神秘圈的管理组织，就不能那么嚣张了。

不过，因为历史现实诸多因素，神秘圈的管理，其实总体上是很松散的。竹羽真寻的表现一直正常，作为侦探品行功绩甚至堪称上佳，所以所谓的监督严一些，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要不是坦承了曾经遭遇邪神，恐怕连定期评估都不会有。

“有人给我做定期评估，其实是好事。我这种情况，确实需要有个人在旁边看着点。”竹羽真寻笑道。

“那，是什么人给竹羽君做评估的呢？五课的警视吗？”

“不清楚。那家伙很神秘，三个月做了四次评估，可是到现在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每次评估地点都选在庆应义塾大学的图书馆，闭馆之后，隔着书架交谈。除了名字，我对他就一无所知了。

“对了，他的名字叫龙崎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