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号桌不偏不倚就是江致远的那一桌。√

“你这有点损了。”洛欢喜看老板娘去忙活了，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江总监怎么着也是我同事，看同事吃得那么寒碜，我看不下去。”他清淡地笑着，解开了衬衫上边的两颗纽扣，露出清瘦的锁骨，把袖子挽起，透露出一种慵懒。

这么看，他倒是很附和这里的氛围。

她忍不住笑了，眉目里都是他。

他察觉到了，并不调侃，伸手掰开一次性筷子，两根一块摩擦，以免筷子上有木屑。伸手试了试，筷子触感不错，他才把筷子递给她：“喏。”

“你不是第一次吃路边摊吧。’”她接过筷子，心里一暖，他是个贴心人。就像江乔楠一样，那个人也会谨慎地摩擦过筷子后才给她。

她突然发现，她有些喜欢从段如斯身上找江乔楠的影子，她敛起心神，将那个少年抹去——少年已经成家，他在陪着另一个她。而她，应该心思里都是段如斯。

“你是不是当我不食人间烟火啊？”他忍不住好笑，脸上也有些怀念的味道：“我在欧美讨生活的时候，很想念地道的中国小炒。回来后也偶尔会和楚十年出来吹吹牛，你也知道，就算带他们去高级餐厅，他们反而不自在。”

洛欢喜的心里很充实，她觉得眼前的人是真实的，有血有肉，跟她一样，吃得了路边摊，上得了高级场：“你看起来很贵，我还以为你没吃过路边摊呢。”

他眼神深邃起来，双手抱臂看向远方：“小时候家教严苛，确实没尝过，后来长大了，遇到别的人，多多少少也学到一些。”他的世界，曾经只有音乐，后来，有人帮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洛欢喜听出了他语气里发酵的思念，低下头把玩自己的手指。他在想念谁，小七吗？

如果她现在开始占据他的生活，他以后会不会也用这种惆怅的语气讨论起她。

两人之间是沉默，但是好像又不是。

老板娘手脚利索，很快就端菜上来了：“先吃着啊。”

洛欢喜放下自己的胡思乱想，闻着香味，立刻喜笑颜开：“我快饿死了。”她笑着给他夹菜：“我可喜欢这个了，你快尝一尝。”

他看了一眼，笑了笑：“我对洋葱过敏。”

洛欢喜的筷子一松，洋葱就掉在桌子上。

他抬眸看她，困惑地问：“怎么？”

她勉强稳住自己，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段如斯，最终还是颓然地低下头：“就手滑啊。”江乔楠也对洋葱过敏，一个人的容颜可以变，声音可以变，体质却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呵呵。

她为自己荒唐的想法觉得好笑，明明知道江乔楠在国外，明明知道江乔楠结婚了——她还在想什么呢。她不能对段如斯不公平。

段如斯伸手顺了顺她的发，目光却是看向不远处的江致远：“我看你应该是累坏了。”江致远已经收到他送过去的几道菜，此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他假装很平静地朝江致远点点头，做好事不留名的深沉。

洛欢喜注意到段如斯的目光，偷偷看了一眼江致远，那平素沉稳的男人眼睛好像要喷火，最终他扯出笑，朝段如斯点点头。

高手过招，向来都是这样无声无息。

江致远，KO！

他本来就是一个极有自尊心的大男人，如今别前妻的现任这么羞辱，估计是想找个洞钻进去吧。

离开了她，他混的还真惨。

洛欢喜感到轻松愉悦，浑身的五脏六腑都通畅了——她会变得更好，让江致远想吃后悔药到想吃撑。

她目光流转看向段如斯，他真是一个擅长花式虐狗兼虐人，如果有一天他恨上谁，肯定把那个人折磨得不成人样。他恶起来的时候，真是天赋十足。

……

江致远本来还骨气十足地，任由段如斯点的东西放在一旁，绝对不碰。

可是，后来他实在忍不住了，向四周围看了看，做贼似夹了一块放在嘴里，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估计这些天供奉着许花姿，把他饿坏了。许花姿花钱大手大脚的，他就只能从自己的衣食住行里抠出来了。

“我还以为他会坚持骄傲到底的。”洛欢喜收回自己的目光，江致远越是不堪，她就越觉得，当初的眼光是怎么回事？

段如斯敲了敲桌子：“把你老公放在哪里？动不动就看向你前夫。”

她吐了吐舌头：“我只是看好戏嘛，又不是发花痴。”

估计是江致远也不好意思，尤其是他正狼吞虎咽，却对上了段如斯嘲讽又平静的笑意。他匆匆吃饱就走了，脸色看上去愤怒又屈辱。

段如斯垂下睫毛，唇角微微勾起，有些不屑，也有些狠意。

洛欢喜突然有一张错觉，段如斯是那乐于折磨人的灵魂恶魔，而江致远是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段如斯的可怜人。

她甚至在某个瞬间感受到了段如斯对江致远的滔天恨意。

下一刻，段如斯就对她露出了轻松自得的笑容，她就觉得自己大概是看错了吧。

他突然放下茶杯站起来：“我去找江致远聊一聊。”

洛欢喜困惑地看着段如斯的背影，他和江致远使用的是同一个系统的语言吗？他们之间怎么聊？

不一会儿，段如斯就回来了，双手插在兜里，他衣衫整洁，走过来的时候好像繁花盛开。他穿过俗世的油烟，好像跋涉千里来到她的面前——

温温一笑。

暖她余生。

“你找他聊什么？”洛欢喜猛地低下头，收起自己的花痴。

段如斯沉默了一下，坐回位置上：“工作问题。”

她乖巧，不再追问。

……

生活的问题从来由不得她逃避，即使她偷了两天的闲情，跟着朋友去秋游，也沉浸在段如斯的温柔里。

她快活得不想清醒。

她还是不得不自己爬起来，踏着荆棘走向即将来临的审判——她接到了九号的通知，让她过去一趟。

她从公交车上挤下来，再一次感叹她活的真是粗糙，她是不是该考虑买辆小破车。

离婚的时候从江家带走六十万，再加上段如斯曾经代孕时候给了她五十万定金——她本想着既然结婚了，那就应该把钱退回给他。可是那人不要，只笑意上了眼，无所谓地说，你就当聘礼。

她发现自己怎么也算个百万富翁了，一辆车应该是买得起的。她忍不住笑了笑，觉得自己想太多了，连工作都快丢了，还想车？！

况且，她连驾照都没有！

她推开九号会馆会议室的大门，准备开口打招呼，赫然瞪大眼睛，眼前只有不断放大的烟灰缸，那东西正在飞速地向她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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