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夕琉摆弄完蔷薇，抬头看渐晚的天色。

暮色西沉，斜阳将高墙拉出长长的黑影，半张脸映在黄昏里，身着青衫的白夕琉显得温文尔雅，全然没了战场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肃杀气息。

红烛端着槐花糕过来，看着白夕琉的侧脸呆了会儿。

白夕琉看过去，“你在那儿发什么呆？手里端着东西不觉得累？”

听到白夕琉的话，红烛回神，快步走过来，放下糕点，将在厨房里翻来覆去背了快一百遍的说辞背了出来，“刚刚冬晴来了，来去匆匆的，就留下这么一碟槐花糕。”

白夕琉慢悠悠的抬起头，“冬晴来过？”

“是！”

红烛的回应太快，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疼得倒吸了口冷气。

白夕琉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揭开盖子，将里面的盘子端了出来。

槐花糕还是热的，显然刚出炉。

而且盘子里满满当当的有十来块槐花糕，根本不是顾笑夭能省则省的作风。

白夕琉夹起一块槐花糕，尝了尝。

槐花的清香很浓，但未免太淡了些。

顾笑夭那个人，放东西总是大手大脚，一块槐花糕里，恨不得全都是槐花花瓣和饴糖，能甜掉人牙。

也就是他和白燚那个爱甜食的小屁孩儿，才会将她做的点心，吃得干干净净。

红烛紧张的看着白夕琉，唯恐白夕琉从糕点的形状色泽以及味道里觉出不对劲。

白夕琉很快吃完一块，又夹了一块。

红烛松了口气。

还好绿衣吩咐得仔细，否则以她的脑子，再加上她笨手笨脚的，说不定就出了纰漏，惹王爷怀疑。

若王爷知道她撒谎，王爷不止不会开心，而且还会非常生气！

白夕琉吃了三块，便吃不下了，对红烛说道：“把这些糕点放好，我明天再吃。”

红烛将槐花糕放回篮子里，心里暗暗想着，王爷说不定明天早上就要吃这些槐花糕，她明儿早些起来，给王爷做新鲜的！

……

顾笑夭仍旧住在羽尘殿里。

羽尘殿分了东西两边儿，顾笑夭和冬晴住在东边，夏雪和几个宫女住在西边。

中域以东为尊，顾笑夭本打算把东边让出来，但夏雪怎么说也不同意，先一步带人住进了西边。

夏雪成了白燚的妃子，引起其他各宫的猜忌和嫉妒。

夏雪不过是顾笑夭的贴身宫女，身份低贱，未怀龙子便直接封妃，封妃之后只按照份位派了两个宫女去照应，没有离开羽尘殿，怎么想怎么奇怪。

兰妃的父兄曾来看望过她，她听进去父兄的话，开始修身养性，不再作妖。

闲来无事，兰妃望了眼羽尘殿的方向，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说，陛下勤翻梅妃的牌子，每天晚上去找的，究竟是梅妃，还是另有其人？”

秋草低下头，不敢直言，“陛下喜欢谁，便去看谁。陛下今日喜欢梅妃，便常去羽尘殿看梅妃。陛下明日喜欢娘娘，便来云岚殿看娘娘了。”

兰妃嗤笑了一声，“你倒是会说话。若哪日陛下真来了我这云岚殿，你可要学着那夏雪，好好把握机会。”

“奴婢不敢。”

兰妃瞥了眼秋草，“你这丫头，从小就心思活络。我算是看开了，这陛下不可能是某一个人的，反正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若是有机会，你试试看能不能爬上龙床，也无不可。”

秋草的头更低了。

……

顾笑夭的生活和从前一般无二，偶尔她去找白燚，偶尔白燚来找她，谈的都是朝政之事。

若一定要说点区别，那就是顾笑夭不再给白燚做吃食，省了她不少事。

顾笑夭倒也没闲着，日日练字，字比从前少了两分娟秀，多了两分凌厉。

着装上，顾笑夭倒是随意了许多，白燚送来的锦缎布匹，通通放在空屋子里落灰，从前的几身衣服换着穿。

直到冬晴说，她那条浅黄色的裙子都洗白了，她才和冬晴一起做了几身新衣服。

顾笑夭这日穿的是一身玫粉色的红裙，和她老姑娘的年纪很不相称，不过冬晴直夸她漂亮，像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漂亮话总是动听，顾笑夭一整天的心情都很不错，还难得做了玫瑰饼。

白燚过来，看见有玫瑰饼，毫不客气的吃了两块，熟悉的，一块清甜两块便腻人的味道。

等到顾笑夭回来，看见顾笑夭一身玫粉色的长裙，恍若十几岁的小姑娘，白燚心跳骤然加速。

和冬晴说笑的顾笑夭，见到白燚笑了笑，“陛下今日怎么过来了？”

白燚并非每日都来，今日按理说，应当忙完政务便休息了。

白燚就着手里的玫瑰饼又咬了一口，挑眉道：“若非我突然过来，是不是还吃不上这甜得腻人的糕点？”

“既然甜得腻人，便是没什么可稀罕的，陛下又何必在意这两块可有可无的点心？”

白燚讥讽道：“顾笑夭，别给脸不要脸，哪日我让你去御膳房当厨子，让你过过皇宫里普通人的生活。”

顾笑夭神色淡淡，“无妨。十年之约结束，陛下帮我办成了事儿，别说让我去御膳房，让我去浣衣局也行。”

将玫瑰饼摔在盘子里，白燚冷笑，“十年之约。十月之约意味着什么，你真的清楚吗？”

顾笑夭抿紧唇，不说话。

“意味着我杀了白夕琉那个乱臣贼子，意味着你这把年纪，已经不会再有别的男人愿意娶你。”

顾笑夭很快平复好心绪，沉声道：“我知道。”

见顾笑夭的手紧紧握着，白燚嗤笑，“若是你舍不得，你大可和白夕琉通风报信。”

“我和宸王，已经数月没有联系了。”

白燚猛地在旁边的桌子上拍了一下，手掌拍过的地方，平展着一张纸，看得出来是折叠过的模样。

“顾笑夭，你还要说谎吗？”

顾笑夭皱眉，疑惑的看了白燚一眼，上前两步，将纸条拿起来。

“这是掌事太监从一个小太监那里收来的。”白燚说完后喝了口茶，缓解玫瑰饼的甜腻。

纸条上写的是：顾先生，你能不能来王府一趟？

白燚抬眼看顾笑夭，“怎么？鸿雁传书不够交流感情，只有见面才能以慰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