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白夕琉，冬晴有些惶恐的起身，朝着白夕琉行礼。

顾笑夭仍旧坐着，看着白夕琉说道：“若每一个女子都愿尽自己的一份力，改变现状并非不可能。”

“可你觉得，真的每个女子都愿意改变现状？”

顾笑夭沉默。

“你想要改变现状，你可以为之努力，但你不能胁迫其他女人认同你的观点。”

顾笑夭看着白夕琉，想要驳斥，却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男人掌握话语权，并不是男人天生握着权柄。男人和女人里，性情软弱的女人远多于男人。性情软弱的男人受挫，念及家中妻儿，还能强迫自己振作。性情软弱的女人受挫，却只会哭闹不休，甚至闹着自尽。”

顾笑夭盯着白夕琉的眼睛，“所以你是看出那位小姐性情软弱，所以才让她嫁给穷书生？”

白夕琉眸光微微闪动，“我当时求了旨意，她可是对我千恩万谢。”

“她傻，你可不傻。”顾笑夭微微眯起眼睛。

白夕琉坐在床边，把水递给顾笑夭，“她当时就要死了。”

顾笑夭怔住。

“她和家里人闹得厉害，她父亲宁愿她死，都不想她丢了家里的脸。若非我求了圣旨，她早些年就死了。”

白夕琉把水递到顾笑夭唇边，“即便你要怪我一时心软，导致她多活了受尽苦楚的几年，也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就着白夕琉的手，顾笑夭喝了两口温热的水。

喂完水，白夕琉将盛水的碗递过去，冬晴接过，将碗放好。

白夕琉看着顾笑夭，轻声道：“任何一种存在的关系，都有其存在的道理。若女子能够承受住家里和邻里的压力，不依附于男子，她们便不用忍受婚姻的不幸。”

“舆论压力，是这个社会给女人的负担。”顾笑夭指责道。

白夕琉淡淡道：“男人不结婚，同样会受人指指点点。”

顾笑夭哑然。

白夕琉的声音始终平波无澜，“诚然，女子和男子并非完全平等，但女子并非没有选择。女子无法为官，但可以经商。女子不允许休夫，但可以选择不嫁。只要自己本身强大，仍旧可能活得比绝大多数男子更加成功。”

“除却那些极少数的女子……”

白夕琉打断顾笑夭的话，“没本事的男子，活该受苦受穷。没本事的女子，又凭什么过人上人的生活？”

被噎得哑口无言，顾笑夭恶狠狠道：“女子都无法读书识字，又何谈本事？”

白夕琉将糕点递到顾笑夭唇边，声音轻柔，“你再努力几年，或许真能改变现状。”

顾笑夭愣了下，旋即问道：“你都知道？”

“随便猜的。”

顾笑夭有些恼，在白夕琉捏着糕点递过来的时候，张嘴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松开的时候，白夕琉的手腕上多了一圈整齐的牙印。

白夕琉淡淡道：“吃点东西，别饿着自己。”

的确有些饿了，顾笑夭没再闹，乖顺的吃了白夕琉找人做的点心。

顾笑夭现在吃什么都没味道，吃了两口便不想吃了。

白夕琉没勉强，让冬晴去熬点暖胃的粥。

顾笑夭很快又开始发困，合上眼睡觉。

……

顾笑夭醒来的时候，白夕琉让冬晴热了粥。

喝了粥，又吃了药，顾笑夭精神头好上不少。

照顾了顾笑夭一整天，白夕琉有些疲惫，躺在床上睡了。

顾笑夭睡不着，去营帐外面看星星。

顾笑夭很久没有如此纯粹的看过夜空，西边边境的天空，像是水洗过一般，干净而澄澈，夜色黑得纯粹，星星亮得闪耀。

冬晴不知何时过来，坐在顾笑夭身边，陪她一起看夜空。

很迟才发现冬晴，顾笑夭忍不住笑，“生病了之后，我真的迟钝了很多。”

冬晴没看顾笑夭，只是抱着膝盖看着夜空，“顾先生，你对我说那些话之前，我从来没想过，存在是否真的合理。”

顾笑夭眸色温柔的看着冬晴，等着她后面的话。

“我熬粥的时候，一个人想了很久，越想越觉得你说得是对的。在我很小的时候，为了让我弟弟去私塾，家里人把我卖到王府，告诉我，我只要勤快一点，吃喝不愁。”

“进入王府之后，我的确没为吃穿用度苦恼过。我很感激王爷，感激王府的每一个人。我在外边儿，听见有人说王爷的坏话，还和对方打过架。我那时候年纪小，对方是成年男性，受了伤，后来王府的人去帮我报了仇。”

“我喜欢王爷，自我懂事起，我就喜欢他。我想我喜欢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他长得俊朗，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还因为他尊重我。”

“我不喜欢绣花儿，却因为之前打架没打过，想要学点儿防身的本事。不知道王爷怎么知道的此事，便让家中护卫教我。我有个很好的小姐妹，喜欢看些话本，却不识字，只能省月例买更贵的画本，王爷无意间听见她嘀咕，便问她要不要识字，我替她答了是，王爷便请了先生来教我们一群下人识字。”

“王爷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和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他有着最最尊贵的身份，却愿意对像我这样被家人随意卖掉的女孩儿温柔以待。”

冬晴看向顾笑夭，眼睛比星星还要亮，“顾先生，王爷喜欢你，你也喜欢王爷，好不好？”

顾笑夭没说话。

冬晴扬起笑，眼睛里却泛起泪花，“你可不可以把你对我的喜欢，分一点给王爷？”

顾笑夭抿紧嘴唇，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我知道，你对王爷，是有些喜欢的，但你不会为他付出太多。你可以为了求陛下准许，让额角留疤。你可以为了早些见到王爷，千里奔波弄出一身的病。但你不会为了王爷离开皇宫，安安心心当宸王妃。”

顾笑夭看着冬晴，有些无奈，“既然你什么都懂，又何必说这些话。”

冬晴抹掉脸上的眼泪，吸了吸鼻子，“顾先生，这世上像我这样的女人是大多数，但凡得了一点点好，就会知足。并非每一个女人，都认为世事不公，都有着平等的诉求。我怕你牺牲了一切，却发现并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