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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作者:浮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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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炭焦炭焦炭焦炭焦炭焦炭……

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

种种画面走马灯似的在堕姬眼前闪过,一帧一帧清晰无比,她看见了火焰,无边的火焰,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都被浇上热油,火折子落在身上,火星四溅迅速蔓延,三个呼吸的空档人就被淹没在火中,头发、和服、肌肤都在燃烧。

痛、钻心的痛、密密麻麻的痛、绵延不绝的痛。

“啊——”谁都不晓得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以第三者的视角来看,游女阿希不过告知太宰他们德川的同党死于烈火焚身,先前坐在太宰身边兴致缺缺的堕姬却想被按下了隐秘的开关键,爆出声尖锐的嚎叫,随即双手扣住额头,指节用力至发白的程度,太宰离她近,还看见了增生的尖锐指甲,以及被划破的血淋淋的皮肤。

“好痛、好痛、好痛啊……”

她在地上打滚,地板“咯吱咯吱”地呻吟,她从左到右滚,再从右到左,循环往复,经历过火场的人或许会觉得这一幕眼熟,身上着火的人会通过在地上打滚的方式湮灭燃烧的烈火。

阿希被吓傻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手脚并用从房间里逃了出来。

太宰表情也变了,饶是与他相处三年的富冈义勇在此,也会惊于他从未展现过的严肃神态。

“嘘、嘘。”伸手将小梅捞入怀中,这并不简单,鬼的力量远大于人类,堕姬的腰带蠢蠢欲动,它们是堕姬情感的转化体,只想不顾一切地破坏。

太宰触碰腰带,瞬时间,它们变成了一团软绵绵的糟糕的步。

“安静、安静、安静。”他的声音具有强烈的安抚性,“你还活着小梅,你没有被火烧,那都是过去的事,已经不存在了,冷静冷静。”

“你美丽而强大,是吉原的花魁,你很安全。”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他梳理小梅的头发,看乌发变为银丝,狂乱的记忆中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能力,鬼的拟态无力维持。

太宰看她写满了痛苦的脸。

五官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比当年的14岁少女更加成熟,面颊浮现鬼的斑纹。

她似乎有变化,又似乎没有变化。

“好久不见。”他说,“好久不见,小梅。”

……

妓夫太郎没找到那鬼,藏在吉原花街中偷偷猎食的鬼。

他甚至产生了怀疑,那鬼是不是逃跑了,否则以他上弦的观察力怎么会什么都没发现?

探查工作的一筹莫展让妓夫太郎略感挫败,他坐在堕姬房内的,单腿屈膝有一搭没一搭地耍镰刀,门外传来稳健且沉重的脚步声,当然不是他的蠢妹妹,妓夫太郎眼神一暗,悄无声息地融入榻榻米的地缝间。

蠢妹妹回来了,不是走回来,而是被人背着回来的,见此情景妓夫太郎哪里忍得住,直接从暗处走出来,他还算是记得要遮掩这回事,是从与房间相连的内室出来的。

他不顾及太宰,从上至下好好打量堕姬,衣服没有破损,应该不曾受到外伤,即便到现在,她的表情都不算安宁。

拟态……

他隐秘地松了一口气,好在蠢妹妹将拟态当作本能,即便处于无意识状态,只要精神稳定,身体不受重创就会自动维持拟态。

“她怎么回事?”

太宰耸肩,像在说“我不知道。”

“喂,你这家伙,明明是你跟她一起出去的对吧!”妓夫太郎火了,他从来把妹妹放心尖尖上,最看不得她受伤。

“那你跟小梅又有什么关系。”太宰平静地叙述。

“……我是她哥哥,是她的同胞哥哥。”

这似乎可以解释为什么妓夫太郎能够随意出入花魁的房间,为什么他会出现在京极屋的地窖里,但你找任何一个京极屋的人问,就能戳穿妓夫太郎的谎言,没人听说蕨姬花魁有哥哥。

妓夫太郎已经想好了,太宰治要是拆穿了他的谎言并且捅出去,等待他的终局只有两个,变成鬼或者被吃掉,不知怎么的,他更倾向于第一个选择。

小梅似乎挺喜欢他,留在身边也不成问题。

他用这理由说服自己。

在榻榻米躺下后,堕姬的状态越来越好,她还沉浸在梦中,可不明显的痛苦神色消失了,妓夫太郎松了口气,他道“你们之前遇到了什么?”

“我试图破译德川死亡的真相,跟随线索找到他先前光顾过的游女。”太宰说,“游女招供出他还有几位朋友,都死于非命,在谈到死亡方式时,小梅头痛欲裂,成了你现在看见的模样。”

“什么死亡方式?”

“火烧。”

妓夫太郎的瞳孔猛然收缩,他感受到了无名的怒气在心中升腾,这股怒气并不针对太宰,不针对在场的任何一人,他无法克制住自己的烦躁。

怎么回事?

“我明白了。”他深吸一口气,“你照顾好小梅,我出去一趟。”

……

我……怎么回事……

头好痛。

睁开眼,是熟悉的天花板,堕姬茫然地转动眼球,她的精神还处于混沌状态,一闭眼就能看见橘红色的烈火,透过烈火她看见了人,一个独眼龙,在张狂笑的充满报复欲的武士。

她用簪子捅瞎了对方的一只眼睛,因为武士想要强暴她,作为报复,对方将她烧成了人碳。

她很蠢,却也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她瞥见了过去的碎片,作为人的最后片段,在烈火中燃山的人是她。

“感觉怎么样。”她被扶起身,扶人的手臂瘦弱到了扭曲的程度,是哥哥,等等,哥哥怎么在这里,为什么她会回到京极屋,太宰……

想法太多也太混乱,堕姬的脑袋无法消化,她只想做一件事。

“哇——哥哥。”她抱住妓夫太郎放声大哭,“好痛、好痛啊!”

“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妓夫太郎抱住她的脑袋,安抚她,语调柔和充满了耐心。

“好讨厌火,它们好烫,可恶竟然有人敢烧我……”她边哭边唧唧歪歪的抱怨,记忆是有联系的,尤其他们还是关系密切的兄妹,随着堕姬的描述,妓夫太郎也看见了零散的画面,那些画面沉睡在他灵魂的深处,在变成鬼后从未被唤醒。

他看见了一团焦炭,情感告诉他,那是自己的妹妹,他背着那团焦炭行走,遇见了童磨,他请求童磨把他们变成鬼。

“我们家还有一个人……”

谁?那人是谁,他们家明明只有两个人,他和小梅。

童磨的话传入他的耳中,他似乎有点惊讶,为妓夫太郎的韧性,这对兄妹已经在转化成鬼的途中了,人在转化为鬼的过程中会经历痛苦,多数人甚至无法承受鬼之力而夭亡。

“请……请一起将他变成鬼……他无法独自生活在这条街上,他……他会被杀死。”

“好吧。”童磨单手持折扇,他笑了,偏生露出鬼尖锐的獠牙,“我是个很好的人,眼见一家人被拆散实在是太可怜了。”他的声音空灵,带有慈悲之意,“告诉我你们家在哪里吧。”

妓夫太郎说了一连串话,他的记忆十分模糊,又或者当时本就处于痛苦中,精神很不稳定,只记得过了半晌童磨回来说“真是个可怜的人。”

他在说谁,在说祈愿的妓夫太郎还是谁?

“他已经死了。”童磨落下一滴眼泪,“被报复武士的下属杀死了。”

“他们放了一把火,将他烧成了黑炭。”

这是妓夫太郎全部的回忆。

他在安抚堕姬的同时,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在转化为鬼之后,童磨先生似乎提到过第三个家人的事。

“真是可怜啊,妓夫太郎。”他说,“如果我再早一步过去,上弦人数说不定就会提升了,你和小梅是如此有天赋,你们家的人……”

“很抱歉,童磨先生。”他对童磨保持尊重,即便对方真的很惹人厌烦,“我不记得了,”他平静而礼貌地说,“我们家从来只有我和妹妹两人,哪里有第三个。”

童磨又哭了,他真是随时随地都能落眼泪,又随时随地都会做悲天悯人的模样“啊,我明白了,你已经不记得他了,真可怜啊妓夫太郎。”

“说起来,人在变成鬼之后,很多都无法保持人世间的记忆,包括我最亲密的好友猗窝座,这算是缺陷吗?还是说逃避自己的过去,实在是太可怜了,就因为猗窝座无法面对自己,才会被我超……”

童磨的脑袋被刚赶来的猗窝座捏碎了,血肉沫承受不住压强向四周散去,却少了头颅的他终于合上喋喋不休的嘴。

妓夫太郎松了口气。

之后童磨就跟丧失兴趣似的,不大提当年的事,妓夫太郎也逐渐淡忘了。

“我要吃掉那个女人,哥哥!”堕姬恢复了以往的精神开始叫唤,成功把妓夫太郎从过去的回忆中拽出来。

“可恶,要不是她讲那么恐怖的事,我至于回想起死前的画面吗?”她打心眼里喜欢着现在美丽强大的自己,在堕姬眼中,人类都是弱小的、被鄙夷的爬虫,她拒绝承认自己曾是爬虫中的一员。

“我已经抓住她了。”妓夫太郎说,“阿希是吧,她在你的腰带里,想什么时候吃都行。”他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妹妹,知道她会无理由地迁怒,知道她会吃掉一切让自己不愉快的人,知道她的恶毒,知道她的蠢。

“对了,太宰在哪里?”她终于想起来了,“我是被他带回来的对吧。”

伴随妓夫太郎地点头,她得意道“那家伙,多少还有点像个男人,他现在在哪里?看见我昏倒难道不应该守在边上吗?”

“他看你恢复差不多后就出去了,可能是去喝酒,可能是去吃东西,可能是去找女人。”说完这句话后妓夫太郎就堵住了自己的耳朵,果然下一秒,震天的尖叫声在耳边回荡。

“那个家伙,混蛋、渣滓、负心汉,我一定要吃了他!”

……

太宰去新造屋买了套画具。

新造屋,顾名思义,就是训练新造的地方,在这里授课的多为退役花魁。

新造是花魁的预备役,除却堕姬那样的,其余人往往需要掌握更多才艺,譬如跳舞、譬如吟诗,画作也是门高雅的艺术,更有花魁不以此为卖点,只是将其作为业余爱好,总之,在新造屋能够买到上等的画具,甚至还有国外舶来的新颜料。

日本本土颜料并不是很多,葛饰北斋就很爱德国的“普鲁士蓝”,他一生的巅峰之作《富岳三十六景》中处处可见此颜料的痕迹。

太宰答应给小梅画一幅工笔画,他不想只用黑白二色,美人需要更多色彩来装点。

光是她做花魁装扮时,眼角的一抹绯红,就足以让太宰想了好几种描摹方案。

“!”他被撞了一下,打散了先前的的想法,只到太宰胸膛高的少年龇牙咧嘴说,“对不起,撞到你了,先生。”他装模作样地低头道歉,背挺得不直,做鞠躬态时丑陋又滑稽,鞠躬后他就准备溜走。

太宰不像是会斤斤计较的人,他长了张温文尔雅又俊秀的脸,光看他的模样就知道此人受到了高等教育,还有点儿浪漫主义。

石次郎正欣喜于自己的好运气,又遇见了这冤大头,哪想到他没跑掉。

“又见面了,小先生。”他说,“我猜你能把皮夹还给我?我答应过小梅,要替她画一幅画,新造屋的女孩子们不太吃赊账那一套。”

石次郎都没看清楚他怎么出手,当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只连了层皮的手腕已经被圈住了,他眼神一暗,左手抽出常带在身边打磨许久的匕首,欲往下刺。

“!”

酸麻感顺手腕向上,太宰的动作轻盈且灵巧,差点让他握不住匕首,说是差点儿,是因为石次郎及时调整了身体平衡,他从小混迹街头,是野路子出生,可或许是天赋释然,他很擅长打架,哪怕是受过剑道训练的成年人也挨不过他。

不行,跟他斗下去没好处。石次郎想,他根本不像看上去一样柔弱,可恶,上次难道是故意让我的手的吗?他随即打消了念头,开什么玩笑,谁会主动把钱送给别人。

总之,和他硬碰硬杠下去不是好事。想完之后,石次郎就扔下才摸到的荷包,是女人用的荷包,上面还有精致的花绣,它的主人当然不是太宰治,而是堕姬。

石次郎扔下荷包,溜走了。

……

蝴蝶忍和富冈义勇进展不错,他们找到了合适的调查路线,满街道的流浪儿化作他们的耳目,这些孩子知道的不比游女少,他们流窜在各家间打工,工作之余听到不少八卦。

此外,有的孩子另做雏妓的工作,与有变态嗜好的男人打过交道。

他们访问了另外几个街区,富冈义勇受到过太宰的教导,推理思维与他的老师相似,他们从其他孩子口中得知德川有狐朋狗友,也知道他们中有人死于火烧。

火烧?

蝴蝶忍想这可不是鬼惯用的手段。

目前为止她并不愿意放弃最早的猜想,德川是死于鬼之手,可火烧这一点似乎在动摇他们的推断。

又或者,火是血鬼术,还是说有特殊含义?

黎明到来前,他们终于打听到了阿希,急匆匆赶往她所在的楼宇却被告知阿希不见了。

“不见?”蝴蝶忍道,“可以告诉我们她是什么时候,怎么失踪的吗?”

回答他们问题的女人形容枯槁,她脸颊两侧深深凹陷,只有颧骨挂着皮肉,她对蝴蝶忍的问题兴致缺缺,说话声也死水似的毫无波澜“今天凌晨突然不见的,不见之前有一个男人一个游女来找过她。”

蝴蝶忍以为找到了线索,刚想提问,就听见游女说“他们长得都很好,男人留了短发,二十多岁,女人……我没见过她,这条街上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看的女人了。”

“……”

富冈义勇“是老师。”

蝴蝶忍深吸一口气“他们走后阿希失踪的?”

“是,阿希的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中间……”

“那个女人。”她说,“一起来的游女爆发出了让人惊恐的叫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被千刀万剐了。”

什么?

蝴蝶忍与富冈义勇本以为自己能得到些情报,谁晓得太宰的介入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眼见着夜晚即将过去,远处地平线上似乎能看见丝丝缕缕的阳光,他们也感到了黑白颠倒的困意。

“先回京极屋吧。”蝴蝶忍说,“问问津岛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

太宰治在新造屋磨了许久,新造屋的老师都是退役的花魁,年纪也不过三十上下,在他看来花期正好,是有成熟风韵的魅力女性。可她们对吉原来说太老了,女性一旦过了二十五岁就像凋零的花朵,各家不可能供应姿色走下坡路的花魁。

这些花魁的道路大多有二,不是嫁入达官贵人家做小妾,就是进入新造屋当女教习。

一与美丽的女性相处,时间就如白驹过隙,飞逝而过,水粉颜料由糙纸包裹,被太宰手提着,回去的路上他还哼着歌。

“易褪花容人易老,绵绵苦雨吾身抛。

朝有红颜夸世路,暮成白骨朽郊原。”

他掌握了很多和歌,早在几百年前和歌盛行的年代,那躺在床上的女人教导他无数曲调来也奇怪,她的身体很糟糕,肺又常年经受痨病的折磨,唱起歌谣时,调子却很完整。

“要唱应景的歌谣。”她说,“草长莺飞时吟诵万物的生长,夏雨昼夜不息时聆听雷鸣的声响。”她说,“生活是富有情趣的,治君。”

“嗯——”太宰治想,他大抵不是什么好人,被那女人捡到时,他记忆一片空白,蒙受最中正典雅的教育,却总忍不住口吐恶言,说出刀子似的狠毒话。

“你明明天天躺在床上,又怎么会知道生活的情趣?”他看向被称为“母亲”的女人,他的养母。

医师来看过她的身体,母亲的虚弱是自小娘胎中带来的病根,久病成医,她从小喝惯各色苦方,长大后因此成为了不错的女医。只可惜年前起她又患了痨病,以眼下情况看,最多不过活两三年,她连风都不能吹,春日带着凉意的风会吹得她摇摇欲坠,炎热的苦夏令她头晕眼花,秋冬更不用说。

珠世的世界里只有一方庭院,院落中的景象随春夏秋冬四季变化,不断流转。

“我以前看过。”她温柔地说,“生活的情趣,人生的真谛都流淌在我的记忆中,我想把他们教给你治君。”

她的手白皙而柔软,抚摸太宰治脸颊时像一位真正的母亲“我想看见你长大,治君,看见你长大成人,结婚生子。”

“就算不行,就算不行,在我有限的时间中,也想传递给你更多的东西。”

……

眼下是早晨五点,吉原沉睡了,太宰治对女性向来体贴,他可不想打扰游女们的酣睡,蹑手蹑脚推开京极屋的大门。

屋内门窗关得分外严实,当真是颠倒了白天与黑夜,太宰努力放轻动作,还是惊扰到了他人,小枝掀开后院厨房的帘子,见是太宰便说“您回来了。”

“有什么吃的吗?”太宰含笑问。

“由前一天剩下的饭团,饭团里填了梅子,还有洋果子和果子,是客人送拜谒金时一起给蕨姬花魁带来的。”

堕姬本人对点心果子不感兴趣,同时她又霸道,宁愿点心腐坏、发霉、长毛也绝不分给京极屋的其他人,太宰来之前堕姬专门嘱咐过厨房的人,太宰饿的话就把那最新的点心给他,管是内阁大臣还是将军后裔送来的,要是让太宰吃得高兴也算有点用处。

鬼不需要进食人类的糕点。

小枝拿一个瓶子过来,里面是牛奶冻,送来的人还特意嘱咐要放在院子里,入深秋后一日冷过一日,奶冻放一夜也不会融化。

“说是意国人做的牛奶冻。”小枝不知道意大利在哪,是什么地方,只知道是西洋林立的强国之一。

太宰有一勺没一勺地挖奶冻吃,小木勺往往用来配精致的羊羹。

“真美味。”他捏勺子的方式很奇特,小拇指微微上扬,放他人身上或许会觉得这动作女气,太宰做来却行云流水,“要来尝尝吗,小枝?”

“不用了。”小枝还在忙活,“蕨姬花魁一定不想知道意国奶冻被其他人吃了。”

太宰很快就吃完了,他却不准备去睡觉,反到是看小枝忙碌的背影,她穿的是缝补过无数次的旧和服,好在浆洗得干净,日本人欣赏美人的方式很多,除了正面容颜外,和服领子至头发间一抹雪白的后颈也是美点。

从背后看,小枝是个美人。

“你的脸是怎么毁的。”他冷不丁发问。

对毁容女性来说,太宰的问题实在是太苛刻的,在京极屋中不喜欢小枝的人也有,她们最多骂她丑,却不至于让人讲述毁容的过程。

那太残忍了。

小枝回头,太宰微笑看着她丑陋的脸“还真没人问过我。”她平静地说。

“我觉得你不是那么难过。”太宰道,“或者说现在没有很难过。”

“因为接受了。”小枝说,“生死命运都是由天定的,对发生的事情只能接受。”

“弱小的人没有反抗的权利,世界不就是这样吗?”

太宰说“想不到在这还能听见至理名言?”他站起身,向前走两步,细细端详小枝的脸,她的伤口具有多样性,不只有刀割,大创口下是凹凸不平的月球表面,太宰用指腹摩挲,“先是烫伤。”

“唉。”小枝点头,“是烧过的石头。”

“烧过的石头?”

“比铁的温度低,无法刻下烙印,却足以烫伤表皮,损坏组织。”

“医生告诉你的?你的说法很专业。”

“是的。”她说,“哥哥带我去看了医生,据说是远近闻名的善心医生,医术也很好,他说无法治疗,还说能活下来就很好了。”

“幸运的是,我活了下来。”

哪怕是换蝴蝶忍在这,都能意识到小枝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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