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程耀几乎是以飞一般的速度来到医院,他不知道具体是哪间病房,于是给苏杉打了电话，想问一问她。

苏杉此时刚喂完她妈妈吃过午饭，正打算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儿,昨晚几乎没怎么睡,所以她特别疲惫,而程耀突然的电话打来,却让她任何睡意都没有了,只剩下满心的慌乱。

她还以为程耀永远不会再联系她了,毕竟过年的时候，她都没收到他祝福的短信,那么此刻打电话来又有什么事儿呢？

苏杉犹豫一番,手指虚放在接听键上，内心很想按下去,听一听他的声音,可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她还是没接。

她妈妈已经不在程家工作了，如果他不再回学校上课,她往后和他应该不会再见面，那就要更加狠心地斩断联系。

程耀的电话打过去没人接,他不禁怀疑，苏杉是故意不接还是真没听见。

如果是前者，恐怕他打多少遍，结果都还是一样。

程耀犹豫一番,正打算去咨询台找护士问一下，结果就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深邃的眸微微眯起，看着陈亦楠，程耀很疑惑，他来医院是要做什么？

陈亦楠一扭头也看见了程耀，尽管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他的气场也强大得很难令人忽视。

唇角一扬，陈亦楠单手插在口袋里，阔步朝程耀走去。

来到他面前以后，他主动开口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啊，哥们儿。”

程耀轻轻点下头，问他，“你来医院看病？”

“你看我像有病的样吗？”陈亦楠轻笑了声，而后解释道“我过来送饭。”

说完，他挥了挥手里拎着的保温桶。

本来应该是童佳沐过来送的，但她突然有点儿事，就委托他过来了。

程耀不是八卦的人，便没有再问，可陈亦楠却反过来问他来这干嘛。

“你在这儿碰见过苏杉吗？”程耀试探性地开口，想看陈亦楠会不会知道。

“哟，您不会是过来探望苏杉她妈妈的吧？”陈亦楠故意表现出一脸惊讶。

他对程耀和苏杉之间的事情并不了解，但学校里经常传那些风风雨雨，他多少还是有耳闻的。

听陈亦楠这么说，程耀自然察觉到了什么。

“你说来送饭不会是给苏杉她妈妈送的吧？”

“程少爷果然聪明。”陈亦楠挪愉地冲他眨眨眼，而后故意刺激他似的说“实不相瞒，我在追求苏杉，估计很快就成功了。”

“…………”

程耀听见这话，只感受到巨大的怒气从心底冲了上去。

看到陈亦楠得意的嘴脸，他有种想狠狠揍他一顿的冲动。

“你跟苏杉很熟吗？”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成拳，他压抑着自己的声音问。

陈亦楠笑了笑，回答说“估计是比你要熟吧。”

这小子是想死了吗？

“带我去找苏杉。”

程耀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尽量冷静地开口。

毕竟在医院这样的公共场合，他不能动手打人。

“你让我带你去就去啊？你不是跟她很熟吗？怎么不给她打电话问问呢？”陈亦楠很贱兮兮地问，问得程耀很没面子。

程耀不理会他吊儿郎当的态度，依旧是满脸严肃。

“你问不问？”他冷着脸出声。

陈亦楠见他这样，也觉得开玩笑没什么意思了，便不再抖机灵，点点头道“行，你跟我上去吧。”

………

程耀跟着陈亦楠来到病房门口，考虑到自己的身份，程耀很怕进去后会被苏杉她妈妈误会两人的关系，于是便让陈亦楠叫苏杉出来，就说有人找她。

陈亦楠搞不懂程耀跟苏杉到底什么情况，他进了病房后，看见苏杉像丢了魂似的坐在窗台边，正望着外面的世界发呆。

“阿姨睡了？”

走到苏杉身后，陈亦楠小声问了句。

苏杉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冲陈亦楠点了点头。

“你们吃饭了吗？这里边是童佳沐让家里厨师炖的排骨汤。”

“我妈吃过了。”

“你还没有吧？”陈亦楠赶紧将保温桶放到她面前，“那你快喝一点。”

他像是忘了程耀还在外面等着，感觉又像是故意为之。

病房的门上有个透明的小窗口，程耀透过那儿往里瞄了眼，就看到陈亦楠和苏杉贴得很近，正在嘀嘀咕咕说什么。

醋意瞬间涌上他的心头，程耀怕自己会失控，连忙走开，不敢再看。

陈亦楠看着苏杉喝完一碗排骨汤，然后才跟她说“差点忘了，外边有人找你，我在这儿看着阿姨，你去看看吧。”

“谁找我？”

苏杉很纳闷地问。

陈亦楠摇头，故意说“不知道，看着挺讨厌的。”

“…………”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呢？

苏杉带着疑虑走出去，没想到竟然看见了程耀。

他正低头坐在门口一侧的椅子上，一双大长腿随意交叠着，整个人给人一种散漫不羁的感觉。

这人不是去美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是程耀第二次那么突然地出现在苏杉的面前，还是让她有一种做梦般不可思议的感觉。

“你………”

苏杉主动出声打破沉默。

程耀扭头看过去，当看到苏杉苍白疲惫的脸时，心脏蓦然一紧。

她一定是很多天没有休息好了，否则脸色为什么会这么难看？

程耀心疼得厉害，却又不知道怎么表达，薄唇动了动，最终只出来一句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程耀会来这儿，说明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听他这么问，苏杉便明白话里暗藏的意思是什么了。

于是她摇摇头道“不用了，都已经安排好了。”

程耀从苏杉对他的态度里感觉到了陌生，才多久没见啊！他们之间就已经生分到这种程度了。

犹豫着，程耀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然后抽出一张卡递给了苏杉。

“这里边有三百万，你先拿去用，放心，都是我自己赚的。”

程耀跟着程洛宁在美国待的这段时间里，特别特别拼命，他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功拿下一个单子，然后程洛宁就给了他这笔分成。

因为明白苏杉的性格，所以程耀给的时候也很忐忑，怕她会误会他的用意，不接受。

果然，苏杉的脸一板，反问他，“我们俩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平白无故给我这么多钱？”

“当然不是平白无故，我给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否则我怎么不给别人呢。”

程耀的话说得直白又干脆，没有丝毫遮掩。

苏杉听他这么说，心里自然是感动的，但也要努力装出一副冷漠又不在意的样子。

“谢谢你的好意，手术费已经够了。”

“万一还有别的需要用钱的地方呢？总之，你先拿着，用不到再给我。”

“真的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苏杉很客气地说完，补充上一句，“程耀，我和妈妈从你家离开，你应该就能明白什么意思了，我们俩之间不可能。”

这种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从苏杉的口中听见了，但每次听，程耀都还是会有种针扎一样的难受。

他仔细地看了看她，沙哑出声道“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把身体累垮了。”

苏杉听他这么说，只觉得自己鼻头一酸，好像有眼泪要涌出来。

她连忙别开头，强忍着泪水说“我知道，谢谢关心。”

听她每一句话里都带有“谢谢”，好像是在刻意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程耀的心越发得难受，仿佛被人在用刀割一样。

“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进去了，您请回吧。”

苏杉微微颔首，说完之后径直转身。

看到她毫不犹豫的动作，程耀的眼眶渐渐变得赤红。

心底，原有一股气憋着，后在这一刹那间全部爆发出来，顷刻便焚烧了他的理智。

苏杉的手刚搭上门把，结果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吼。

她吓得身子一抖，还没等反应过来，程耀已经冲上前，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放开我！”

苏杉下意识出声，却又害怕病房里的妈妈听见，于是赶紧闭上了嘴巴。

当她看到程耀那猩红的双眸时，就知道情况不妙，这是他暴怒症发作的前兆。

到这个时候，程耀已经失去所有的理智，跟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程耀攥着苏杉的手腕，拉着她就要走，也不知打算去哪儿。

陈亦楠听到那一声动静后，立刻从病房出来，当看到苏杉被程耀强行拖着带走，他立刻追了上去。

“程耀，你干嘛？放开她。”

回应陈亦楠的是一记拳头，还好他反应快，及时躲开了。

但程耀并没有因此而放过他，挥起拳头继续要打，看到他这发泄的架势，苏杉就知道他一定是暴怒症又发作了，于是赶紧让陈亦楠走。

“原来他的病发作起来这么可怕。”

陈亦楠嘀咕了声，对苏杉说“我去叫医生来，让医生给他打一针镇静剂。”

程耀见陈亦楠要走，立刻就追了上去，苏杉很怕他闹出什么事儿，实在没办法了，只能从后边紧紧抱住了他。

“程耀，你冷静点，你别这样了………”

她轻轻地呼喊他的名字，带着一丝恳求。

很神奇的是，当程耀听见她柔柔的声音以后，脸上狰狞的表情渐渐消失了，整个人慢慢放松了下来。

苏杉就像是他情绪的缓和剂，她只是这么抱着他，便让他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程耀，不要生气，会气坏身子，你要明白，身体才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千万不要伤害自己。”

苏杉怕程耀又会发生之前那种自虐的情况，便低声地劝他。

程耀身体僵直着，感觉自己清醒的意识开始慢慢回笼了。

苏杉这么抱着他，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之前就好像怒气要喧嚣而出一般。

路过的护士很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大概是在想，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都真大胆。

苏杉不好意思了，连忙放开程耀，她很担心他，便绕到他面前，想看看他状态怎么样了。

程耀的瞳孔一开始是涣散的，渐渐的有光聚集在一起。

他缓缓地转动眼珠，而后满脸认真地看向她，开口问道“你能再抱一抱我吗？”

刚才他真的感觉好温暖，有满满的安全感包裹在了他的周围。

苏杉听见他的问题，脸瞬间一红，不自然地别开眼珠说“那你要听话，不能再发脾气了。”

“好。”

程耀答应得很痛快，似乎已经好了。

但苏杉透过他的神情，还是能感觉到他不太正常，因为程耀的眼神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很骄傲，不会这样柔中带水。

她不禁要怀疑他是不是有人格分裂症了。

陈亦楠带着医生急匆匆跑来，却看到程耀一脸平静地站在那儿，似乎已经没事了。

“他好了？”

陈亦楠凑到苏杉耳畔，轻声问了句。

谁知下一秒，他的肩膀就被狠狠捏住，整个人紧跟着被扯到了一旁。

程耀目光如炬地看着陈亦楠，眼中散发出一股戾气。

他无法忍受别的男生靠苏杉那么近。

“嘶…………好痛啊！”

陈亦楠皱下眉头，倒抽了口凉气。

抬头便对上程耀那张写满愤怒，对他怒目而视的脸。

他都要怀疑程耀是不是装的了，否则怎么偏偏对他如此大的敌意呢？

“我进去了，你管管他吧。”

陈亦楠不敢再招惹这位阎王，赶紧推门进去病房。

苏杉看了看程耀，迟疑地开口问“你没事了吧？”

程耀先是摇头而后又点头，让人实在看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苏杉见他这样，觉得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便决定带他去医院外面走走，呼吸下新鲜空气，说不定就没事了。

…………

两个人来到医院外面，苏杉问程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苏杉还以为他回来好几天了，或许春节前就回来了，没想到竟然是昨天。

那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她妈妈的事儿了？

“你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我爸过生日。”

听他很平静地对答如流，苏杉不由皱眉，“你这不是都好了吗？”

“嗯。”

程耀轻轻点一下头。

其实他刚才在走廊上就已经好了，只不过觉得丢人，不知道怎么面对苏杉，才硬撑着把戏演下去。

苏杉无奈又好笑，他怎么承认得那么痛快呢？

不过能这么快好起来是件好事，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程耀对自己失控时所做的事情是有记忆的，想到自己那么用力地攥住了苏杉的手腕，他的心底便涌上了愧疚。

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苏杉的手腕，见那里通红一片，他的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

这样的他怎么配喜欢她呢？除了带给她伤害，什么都做不到。

就算他是无意的，但伤痕已经留了下来，再后悔也没用了。

程耀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他拿出一看，是他母亲打来的。

父亲的生日会要在下午五点钟开始举办，而这时已经三点半，她给他打电话肯定是催他回去的。

“那小子每天都会过来吗？你怎么跟他那么熟了？”

程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陈亦楠，他带给他太大的危机感了。

“他偶尔会过来。”苏杉下意识解释，而后道“我和他同班同学，本来就很熟啊！”

“是吗？”

程耀扯了下唇角，不爽的意味很明显。

看到他这样，苏杉有些害怕，赶紧说了句，“陈亦楠人很好的，你不要针对他，我妈这次住院，他帮了很大的忙。”

“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生？”程耀挑了下眉，对比之下更觉得心里愧疚，可他嘴上还是用玩笑的语气问“你就不怕我嫉妒心着火？”

“我是怕你会对他做什么。”

苏杉小声地嘀咕，脸上带着一丝防备。

见她这样，程耀也觉得不忍心了，为了让她安心，便说“本来是那么打算的，但既然他帮了你，我这次就放过他。”

苏杉松了口气，接着就说“我该回去看着我妈了，她醒了看到我不在，肯定很不安。”

程耀也该回去了，便点了点头，在苏杉转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有需要帮忙的就给我打电话，我很希望你能来麻烦我。”

这话说得是真心的，当然对象也仅限于苏杉。

………

程耀回到别墅，发现很多客人都已经到了，佣人们正忙里忙外地走动，家里一片热闹的景象。

吴豫灵看到他回来，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整个人松了口气。

“你去哪儿了？我当你不回来了。”

程耀看她妈妈一眼，没说什么，打算先上楼。

吴豫灵却拉着他的胳膊，往某个方向领，一边走一边说“妈妈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