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宋晴岚都没见过季雨时。

听段说，季雨时这几天上午都会去培训新学员的班里听课，下午则会在个人训练室训练，每天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汪局来看过他次，对他好番夸奖。

在领导眼里，这些搞职工作的人大概做什么都显得很努力。

汪局打电话给宋晴岚敲警钟：“小季勤奋聪明，到时候出任务了你们也得讲究团队合作，人家好歹也是个二星评级，出完这个任务也要升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算把人家当成花瓶伺候。”

宋晴岚揣着明白装糊涂：“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训练场有个人化的针对性训练室，也有团队化的模拟作战系统。

出任务前两天按惯例大家会进行团队训练，宋晴岚叫所有人集合后才发现少了个季雨时：“老段，你通知他了吗？”

“我以为李纯昨天和他说了。”

“靠，我怎么会和他说？我压根都没碰见过他！”

“得，估计人又去听课了。”

“汤其，你组织训练。”

宋晴岚准备亲自去找人，免得汪局又给他扣什么大帽子。

走出训练场，宋晴岚直奔新学员营地。

作为最年轻的支队长，这些新学员进天穹的第堂格斗课就是由宋晴岚上的。宋晴岚的身近身格斗术，让那些出身名校、自视甚高的学员都老实了不少，被揍得服服帖帖。因此宋晴岚在窗外露面，就有开小差的人汗毛倒竖。

天穹的特聘讲解员正在上专业课，细微骚动间，宋晴岚很快发现了他要找的人。

季雨时坐在靠窗的位置。

“空间，构成了我们身处的宇宙。而时间，构成了我们已知的宇宙。”

台上的讲解员操纵全息图象，划出条五彩斑斓的弧形光线，它不知从哪里开始，尽头也迈入虚无。

有学员小声赞叹。

季雨时低着头，似乎没注意到精彩演示。

“时间像条流动着的线，让我们有了过去，也有了未来。”

“过去是不可改变的——个人不可能穿越回到过去杀死自己的祖父，我们理解了祖父悖论。俄罗斯科学家诺维科夫也曾提出过自洽性原则，意思是就算人可以回到过去，也改变不了历史的进程。因为简单来说，就是我们的现在，是已经被改变过无数次的最终结局。”

光线在空闪烁流动着。

讲解员继续道：“那么未来呢？二十多年前，我国科学团队发明了天穹。是他们发现了，时间不仅仅是只有条线。”

随着讲解员手挥，空的弧线光线发生变化了。

那光线骤然分裂，由现在的时间点迸发出无数条细丝，朝无数个方向发散开来。

“那年n9病毒肆虐，5亿人口死于这次灾难，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早在灾难发生的几个月前，人类已经得到了来自天穹的预警，是我们自己错失了机会。”

讲解员渐渐低沉的语气重新变得激昂。

“过去已成历史，但我们拥有未来！天穹强大的计算能力，能通过我们的现在测算出无数个未来。它的出现，让人类第次知道了未来平行世界的存在。天穹系统成立二十年来，世界各国通过天穹，通过在未来的平行世界里的守护者行动，成功制止了1771起可能发生的恐怖袭击、542次暴-动、6次战争，成功预防了3次大范围内的天灾。”

……

讲解，许多资料影片轮流播放着。

宋晴岚走到窗前：“……”

勤奋聪明的季顾问正在课堂上专心的……玩款上世纪流行过的黑白屏掌机。

因为低头，季雨时后颈颈椎微微凸起，清瘦的肩胛线览无遗。

他神情很专注，纤长的睫毛低垂着，侧脸显得静，那手指修长，指甲短而干净，就像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根本没吃过苦。

俄罗斯方块在他熟稔的操作下不断变换方位，以极快的速度坠落、合并再消除，四行……五行……甚至六七行，分数不断暴涨着，方块每次都能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嵌入到合适的位置，让人觉得这游戏下秒就要结束只是种错觉。

不可否认的，季雨时是个玩俄罗斯方块的高手，找遍整个天穹，可能也找不到第二个比他玩得更好的人。

这就是“勤奋聪明”、得到领导青睐的奥秘？

宋晴岚个人回到训练场，队友们已经完成了第次团练。

他看了系统评分，简短点评了几句：“来，开始第二场，这次增加难度，选择通关模式。”

段道：“宋队，我们不等他了？”

宋晴岚明知故问：“谁？”

段：“季顾问。”

宋晴岚勾唇，却莫名显得严肃：“打起精神来！我们堂堂守护者、堂堂天穹七队，什么时候需要过外援？”

任务开始前天下午，所有人集合召开了任务会议。

如同以往每次任务会议样，巨幕上显示着目的地图，上附标记若干。

天穹总部第三指挥心分管了这次的任务调度，会议室坐了三四十号人，除了第七支队，全是为任务服务的内勤。台上的任务总指挥正对此次任务进行讲解，连汪局都坐在台下。

“个月前，天穹测算出2070年青鸟市人口幅度骤然剧变，在这个时间段出现高达3的减幅。”

总指挥放大了地图，指着图闪烁着的红点区域。

“按照测算图来看，死亡波动点从青鸟市西区逐步扩散，排除自然灾害等因素后，天穹将此次任务定义于有可能发生的生化类恐怖-袭击，任务等级为a级。”

“生化类恐怖-袭击？”

“是类似于传染病、毒气扩散的那种？”

“没错。”总指挥道，“十天内，这种幅度的死亡波动扩散至周边五座城市，十五天扩散至全国，这是个月后——”

全息地图缩减比例，世界地图上，类似青鸟市的死亡人口波动红点遍布。

人们面色凝重。

每次任务会议，都让人们深刻认识到——未来，是多么不可控的。

有果必有因，人类永远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走向灭亡。

宇宙奥秘，无穷无尽。

人如蝼蚁，蚍蜉撼树。

“恕我直言。”宋晴岚坐在斜角处，凌厉的墨色瞳映着地图红点，“这样的任务，你们评为a级？”

他这话音落，会议室的窃窃私语便传开来。

众所周知，第七支队直渴望着s级任务。

多达十二次a级任务的圆满完成，让第七支队近年来在天穹的名号越来越响，像匹黑马般冲进了最具价值小队前排。但没有执行过s级任务的事实，让他们始终无法挤进前三名，被前三名的队伍以超高的分数全面碾压着，怎么也上不去。个s级任务所得评级分数抵得上五个a级任务，宋晴岚多次提出申请，上面却都说他们还需要历练。

季雨时听说过这件事。

他和队友们坐在起，能清楚看见宋晴岚的模样。狂妄、自负与想要得到胜利的渴望，都在宋晴岚的语气表达得清清楚楚。

季雨时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宋晴岚抵触他的加入了。

“最开始，这次任务的确被天穹评为s级。”总指挥笑了下，“但是，请大家看：这是两个月后。”

全息地图上代表死亡波动的红点消失了。

两个月后，除了那些死亡的人口，代表生命体的绿色小点依然遍布这颗星球，事态没有失控。

“不管是什么原因，情况至少得到了控制，他们找到了应对的方法，情况并没进步恶化。我们有理由相信，只要找到第次死亡波动出现的原因，就可以完全遏止它的发生。”总指挥顿了顿，对宋晴岚说，“所以宋队，这次任务经过总部决议，重新被评为a级任务。”

宋晴岚冷冷地坐着，没什么表情。

任务会议结束后，他已经将那副桀骜收了起来，长年累月服从安排，听从所谓的历练，他已经习惯了。

大会结束还有个战略小会要开，宋晴岚又单独和汪局等直属领导谈了两个小时。

等他出来，队友们全都换了便服在等他。

“叫上新来的。”宋晴岚随口道。

出任务前晚全队起去吃火锅，“上路前先吃顿好的”，这是队里的惯例。

“叫了。季顾问说他就不去了。”

“人还在训练室。”

宋晴岚想起那人在专业课上玩俄罗斯方块的情景，觉出丝玩味。

他吩咐众人先走占位。

偌大的训练场里有上百个私人训练室，第七支队有自己的固定编号，宋晴岚有权限，几乎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要找的人。

季雨时还真是刚训练完。

他刚下模拟器，浑身是汗，灰色t恤领口已经浸透了，两只机械臂围绕在他两侧，只递毛巾，只递纯净水。

季雨时取了水，意外于宋晴岚的出现：“宋队？”

宋晴岚站在门口，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似乎在等个合理的解释。

“怎么不去参加聚餐？”

季雨时喝了口水，眉梢眼角都被汗水洇过，漂亮的五官冒着水汽。

明明都是男性，宋晴岚却忽然产生了有些异样的感觉，仿佛……他出现在手下队友的训练室是件非常越距的事，应该避嫌。

季雨时回答道：“抱歉，晚上提前约好了要接视频通话。”

宋晴岚：“不可以晚点接？”

季雨时取了毛巾擦汗：“太黏人了，会生气。”

这句话点明了什么，让宋晴岚想起关键性的点，也察觉到出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该避嫌了。

他扬眉：“家里有人？”

机械臂已经乖巧地收好毛巾走开了。

但又有滴汗水从季雨时的额头滑落下来，他下意识抓着衣摆，用t恤拭去汗水。

属于年轻人那紧实的腰腹便露了出来，和天穹所有的守护者都不同：那截腰很细而柔韧，皮肤白得晃眼，仿佛不堪握。动作间，汗湿的平坦小腹上，枚圆圆的肚脐在裤腰处若隐若现。

宋晴岚移开视线。

“宋队你介意？”季雨时显然比他更明白矛盾所在，言行却十分自然，“我待过的训练室需要消毒吗？”

关于宋晴岚恐同的严重程度，季雨时也是有所耳闻的。

听说他被同性公开追求过，因此连gay进过的办公室都要消毒。

这样的挑衅，宋晴岚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宋晴岚说出自己来训练室的真正目的，却并不比想象刺耳很多：“我是想和你说，有很多人都想混个a级任务来完成升星评级，他们很快会发现自己想多了，因为a级任务比想象危险很多倍。如果季顾问你还在乎身边的人，现在退出还不晚，我会安排你回宁城去。”

季雨时像是没听出来讽刺：“可是宋队，对我来说，现在要退出已经晚了。”

气氛紧绷。

宋晴岚倏地莞尔：“行，那我对你只有个要求。”

季雨时看上去很平静，只迎着他的目光。

宋晴岚扔下几个字：“服从命令，别拖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