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平回到家，和曹大伟同样遭遇。马新生也握着皮带，脸色铁青的等在家门口。

“说和谁打架了？”

父亲劈头盖脑的问，马文平知道一定是曹大伟的妈妈先来这里了。

“和老孩，他让万风他哥教训了，爸，你不是说他和王二一起偷站里的东西吗，今天他老实了。”

马文平本来想通过这个理由，把打架的事绕过去，却没想马新生扬手就是一皮带。

“好啊，打架你还有理了，你怎么不好好学习，你看看曹大伟都考上重点初中了，你怎么就不学习他的好处？”

父亲说着又是一轮皮带落了下来。马文平被打的直叫，他挨不住了，快速的跑到了妈妈的遗像下面。

“妈，爸打我。”

他这么一喊，还在气头上的父亲马上放下了手中的皮带，一屁股坐在了方凳上，喘着气。

“你别老是用这一出逃脱属于你的责任，就算你妈活着，她肯定也是希望你能好好学习，学好了，才能有好工作，才能给你妈一个好的交代。你也老大不小了，就算你不冲我，也要冲你妈，认真地想一想。”

马新生的这番话，起到了皮带所起不到的作用，马文平回到了自己屋里，心情沉了很多，本来他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但马新生的话却让他冷静了下来，他觉得好多事儿自己确实该想想了。想到这儿，他推开门，从家里走了出来。

这个夜晚没有月光，只有不远处的车站内有光线透过来。此时一辆火车刚刚驶进火车站，隔着围墙，马文平看到了高高飘起的白烟，那烟就如同在庆祝他的新路程的烟花，他向站里的方向走去，火车在站里稍微停留，就又驶出了车站，那缕烟也随之飘向黑暗的夜空。

他快走到进站口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小孩坐在道牙子上，不断的晃动着肩膀。

他走了过去，一眼认出了是石头。

“唉，石头，你没回家？”

马文平本来高兴这回有个伴说说话，却没有想到看到了石头的脸上满是泪水。

“怎么了，石头？”

“我哪都没考上，我爸打我了。”

石头说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马文平见他可怜，犹豫了一下，还是抱住了他的肩膀。石头哭的更厉害，眼泪鼻涕都擦到了马文平的身上。

“我爸说我得考上重点初中，然后才能有机会上大学，这样整天跟你混在一起，连工作都找不到。”

马文平听了这话，有些不愿意了。他一把把石头的头掫到一边。

“别哭了，看你那点出息，回头告诉你家，我帮你找工作，有我的工作，就有你的工作。”

马文平其实也没有想好，自己做什么，但是父亲是站长，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石头听完喜出望外，他一把擦干眼泪鼻涕，露出了笑脸。

“当然，我马文平说话算数，不过，你这小胆要练大一点。唉，对了。”

马文平一下子站了起来，也把石头薅了起来。

“走，咱们爬火车去，让你练练胆。”

石头一听兴奋的拉着他的手，两个人向站里跑去。

他们跑进站，一列火车刚刚驶出站台。

“你站这，离铁轨不能太近，等火车来了，车速降下来的时候，你就准备抓住那个把手。你记住了吗，那个攀登的把手，千万别让火车蒸气呲到了。”

石头现在听了马文平的承诺，心里有了底，现在，马文平又带他来练习爬火车，他就更加兴奋了。

他渴望着真正被马文平和小伙伴们所认可，他渴望着自己奋力的抓住火车把手的一瞬间，他渴望着听到小伙伴们赞许的呐喊。

就这样，他两只脚不停的在铁轨上来回的跳跃着，模拟着火车来之后的各种动作，不远处，一道白光刺破了夜空，一列火车在他们的期待中，隆隆的开过来了。

“石头，准备好了，我说你跳，你就跳。”

马文平兴奋的向石头喊着。

“哎呀，我的脚。”

黑暗中，石头发出了一声惨痛的喊叫。

“怎么了，石头？”

“我的脚被道岔夹住了。”

马文平赶紧查看情况，才发现是道岔因为扳动把石头的脚夹在了铁轨里，马文平慌了，帮着石头拔那只让铁轨夹住的脚。从小在火车站内长大，他太知道道岔夹住脚的后果，他必须要在火车到来之前把石头的脚拔出来。但石头的脚却越陷越深，随着火车隆隆驶来，石头的声音已经变了调。

火车的灯光，已经照得他们睁不开眼睛，火车头拉着强力的汽笛，向他们飞奔过来。

“石头，你挺住了，我去找人。”

马文平说完，飞奔而去，边跑边喊着，“快来人呀，石头被夹住了，快来人呀。”

他在铁轨下的碎石块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跑着，但很快被铁轨拌摔在地，但他仍是竭尽全力喊着，终于，在站台处，他看到曹关生手里拎着一个信号灯，向他跑了过来。

曹关生发现问题紧急，立即扔了信号灯，打开手动扳道岔，使劲浑身气力压下去，道岔终于被搬动，但火车的灯光已经完全把石头淹没了，曹关生听到灯光出传来石头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马文平吓得一闭眼睛，坐在了地上。

曹关生跑过去，发现石头躺倒在路基上，但脚腕处已经被铁轨夹碎，正抱着腿痛苦地叫着，曹关生松了口气，他背起石头，却听到火车在黑暗中撞向仓库的声音。

轰的一声巨响，火车在仓库的废墟中停了下来。四周再次回到了黑暗，

曹关生顿时愣住，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了救石头而闯祸了。

马文平已经被吓蒙了，看着仓库中冒起的浓烟，他撒开腿向家里跑去。

马文平回家时，马新生正在台灯下吭哧吭哧写着“火车站改革建议”，对于只有小学文化的马新生来说，写这篇东西还不如要他的命，写了一晚上连三行字都没写出来，正愁眉不展时，屋子里的电话响了。

马新生电话接了起来，电话里传来的消息让他愤怒起来，“损失大吗？简直是胡闹！”

啪，马新生把电话摔在桌上，套上了工作服，回头正看到傻站着的马文平。

“小平，你自己在家，站里出事了，我要马上赶过去。”

马文平张了张嘴，想说出刚才发生的事，又咽了回去。

马新生没有理会他的动作，快速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马文平做了一个梦，梦里石头满身是血的，来找他爬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