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纪泠珏没有追出去，季伟国这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喜欢那位秦先生？”

纪泠珏坦然地点了点头，“但是我们现在没办法在一起了。”

轻飘飘的解释就算有了交代，季伟国却忧心忡忡。

想着纪泠珏喜欢了这么个大人物，看着也凶神恶煞的，只怕女儿将来受苦。

季伟国拉着纪泠珏的手，原本三个月的余命因为最近病情恶化，医生说情况已经非常不乐观了，他自己心里也清楚。

因为化疗而变得瘦骨嶙峋的季伟国看上去又苍老又虚弱，“这样也好，也好。以后你找个合适的，对你的好的，要过得健康幸福……”

季伟国脑子里一直在回想钱珊珊说的话，又不放心加了几句，“听说那位先生大你很多，年级上也不合适，瞧着脾气也不见得好，要是真的和那样的人在一起，也怕委屈你了。”

纪泠珏抬眼，诧异地看了一眼季伟国，“爸你——”

季伟国咳嗽了两声，更加虚弱起来，“是爸让你受委屈了，没过上大富大贵的日子……”

季伟国因为虚弱，每一句话都说得极为费力，甚至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他隐约想起纪泠珏还小的时候把她从孤儿院抱养过来，只觉得这个女娃娃长得很有灵性，很好看，而且乖乖巧巧不吵不闹，只想着以后养大了，有个人陪自己，养老送终也好。

哪里想得到有今天的风风雨雨。

不过如今生了病，确实阴差阳错实现了当年再朴实不过的想法。

纪泠珏看着他瘦得只有皮包骨，连眼神都蒙上了一层将死之人的灰，忍不住又红了眼眶，“爸，你说什么呢，别说话了，你睡会儿吧，休息一会儿，我让护工给你准备晚饭。”

季伟国如今也吃不了多少东西了，只能象征性的吃点医院的粥，癌细胞扩散得很快，几乎整个人都靠着营养液吊命，每天能跟她说上几句话都已经算是不错。

纪泠珏站在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走廊，泣不成声。

她原本不觉得生命有多可贵。

甚至也想过以命相搏去拼一个崭新的生活。

可唯独看到季伟国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以后——她发现自己远没有自己以为的强悍坚定。

她不敢了，怕了。

季伟国的命她留不住，更没有资格要秦非池拿他的大好前程来换自己的安身立命。

赵子承看着背对着自己泣不成声的纪泠珏，忍不住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放在纪泠珏的后背上，微微抬手，“如果你想哭的话，借你一个肩膀吧。”

纪泠珏恍如猛然惊醒，抬头看了一眼赵子承，眸光冷漠而疏离，“不用，谢谢。”

说着正打算把外套拿下来还给他。

钱珊珊照例来找赵子承，看到这一幕，当即气势汹汹，“纪泠珏，你如今落魄了就在这儿装可怜是吗？子承哥现在已经是我的男朋友了，我希望你离他远点，好吗？”

“珊珊，你冷静点。”赵子承一把拉住要发难的钱珊珊，“怎么今天脾气这么冲。”

转头立刻对纪泠珏赔笑道，“不好意思，我先和珊珊回去了，会再来看季叔的。”

纪泠珏依旧是淡淡的表情，“嗯。”

她恍惚想起前世，自己气势汹汹的去找钱珊珊质问她：

——钱珊珊，你别装了！赵子承是我老公，你为什么非要纠缠他？！

——因为我喜欢他呀，我比你喜欢他！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连钱珊珊这样的女人，都愿意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豁出去……

钱珊珊末了再也伪装不下去，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纪泠珏。

她没想到一向高傲的纪泠珏如今竟然会装可怜博人同情了！真是恶心人！

“子承哥，我，我实在是太害怕你被抢走了，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对泠珏说话——”

看着脸上有些不高兴的赵子承，钱珊珊委屈地道歉。

赵子承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回头摸了摸钱珊珊的脸蛋，“嗯，没事，我们走吧。”

他眼眸微微一动，他相信只要自己陪季伟国走完这最后这段时光，纪泠珏不会像之前那么疏远他。

秦非池根本没等来纪泠珏的解释。

时间过得飞快，纪泠珏竟然一个月，都没有回城南的小别墅。

秦非池心里的那根刺，终究没有拔掉。

秦正文和张婉桢倒是颇为欣慰，张婉桢想的是儿子终于听话了一回，秦正文却想的是，纪泠珏这个小丫头，的确有几分可信度。

“纪小姐这段时间住校，一切如常，只说忙着学校的一个考试没时间所以周末都暂时不过来了。”

“嗯。”秦非池不耐地敲了敲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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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他现在和纪泠珏应该算是冷战。

但是对方却丝毫没有应战的自觉——偏偏自己一个人在一边生闷气。

秦非池甚至都觉得自己这样的情绪可笑至极。

“除了——”石渊看了看秦非池的脸色，很犹豫要不要把后面的事情汇报出来。

“别吞吞吐吐的。”秦非池锐利的眼神扫了一眼石渊。

石渊擦了擦汗，“除了有个留学生似乎很喜欢黏着纪小姐，一切都没有异常。”

‘没有异常’四个字让秦非池稍微安心了些，起码这妮子不是打算玩失踪那一套。但是那个留学生是怎么回事？！

赵子承还没解决，又来了个留学生？

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去现场看看，怎么个‘黏法’，可才刚离开皮椅一厘米，又坐了回去。

石渊愣了愣，饶是再处事不惊，他现在也一时有些看不明白老板和纪小姐到底这个恋爱谈得如何了。

“不用备车吗？”

“我说了要备车？”秦非池口气不善，“正常准备开会，城南的地皮我要拿下来，通知秦斐然必须出席会议。”

“另外新的地皮收购案多注意，我要城南的所有我们能拿到手的项目。”

“之前杨总那边不是约我吃饭么，应下。”

“对了，还有秦氏分公司高层会议也安排时间出来。”

石渊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内心却是波澜壮阔，老板这是要化悲愤为力量变身工作狂？！难道和纪小姐谈崩了？！

周文贱兮兮地凑过来，“我看老板应该是和纪小姐谈的不愉快了。”

“……差不多。”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跟我说说？”

周文被秦非池派出去考察项目走了大半个月，只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亿的精彩。

“你是回来工作还是回来听八卦的？”石渊抽出了一叠资料，“开会我去，吃饭你去。”

周文打了个响指，“没问题。”

石渊不喜欢应酬，周文擅长。

周文不擅长文字工作，石渊擅长。

两个人互补，刚刚好。

果不其然，秦非池雷厉风行的脾气终究还是在会议室和一向左右逢源的秦斐然吵了起来。

“这块地皮有一定的投资价值，经过精准的规划和估算，有利润是必然的。”

“非池，城南的任何项目，你难道还不清楚？公司一直不太看好城南的发展，现在大家都在抢北边和西边的项目，前期投资后利润可高达百分之十。你现在要把公司的资金拿去投南边那么荒凉的地皮，十年后能不能起来另说，利润会有百分之一吗？”

秦非池嗤笑，言语中是毫不留情，“南边的地现在一个亿拿下。北边西边要十倍。挪得了多少资金？”

秦斐然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了一道裂痕，“但也不是你这么个投资法！你一定要做南边的项目？！”

“我不是来和你商量，我是通知你。”

事实上秦氏比较特殊，重大项目基本上有总裁和副总裁过问，而由于秦非池多年来一直主要负责风险最高资金需求最大的房地产这一块的项目，所以他从总裁变为副总裁以后也依旧是一手审批权利。

让秦斐然过目，不过是给他的头衔面子而已。

秦非池早已没了耐心在这儿和秦斐然争吵，他做的决定，一向不可更改。

秦斐然的眼光要么剑走偏锋做些暴利小项目，要么随大流，凭借秦氏的根基稳固资金充足，抢掉别家的，偏偏生就一个笑面虎，让其他公司背地里有些怨怼。

秦非池的方式则完全不一样，雷厉风行，拿实力说话，就算有人不满，也不敢说一个‘不’字甚至还是双手奉上。

高层还是第一次看到两位秦总几乎算是‘争吵’的方式在开会。

只是一个眸中怒意渐起，另一位‘原’总裁则是冷着脸气势凛然地坐在中间，丝毫不让步。

高层们面面相觑，都是一家人，还是堂兄弟，他们哪儿敢说话。

秦非池让石渊拿出一叠资料，睥睨他，“这个项目没必要做，你批的？”

秦斐然看了看项目名，眼睛一跳，顿时觉得仿佛被羞辱一般。

“这些产品就算之前火过一段时间利润可观，但是现在已经到了该下市的时候，你这时候花钱收购这家产品单一的公司，昏了头了？”

秦非池在外一向自持，言辞严厉却从未这么嘲讽，尤其还是对着自己的大堂哥秦斐然。

偏偏这人还微微抬着下巴，明明是坐着仰望秦斐然，偏偏让人看出了眼里剩余的几分轻蔑。

一时间偌大的会议室，剑拔弩张。

秦斐然面部微微抽动，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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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半秒，才换上一贯的笑脸，“那就撤掉这个收购案，资金你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