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冉手机里存有4号晚和枪手吃饭的视频。警方借由视频证据抓到了七个枪手,但资料有限,该组织骨干还在追查中,目前只知道这七人的上线叫“孙哥”。

整个暑期,在高考替考事件闹得沸沸扬扬而结果差强人意中过去。

从六月中旬那次之后，汤立莎再没上许家玩过,同学群里大家也说和她失去了联系。也是一桩怪事。

到八月底，全国各地高校开学，南栀报道完却在教务处外碰见了一对意想不到的人——汤立莎，赵品言。

她当即一怔“……你,们？”

目光从二人之间，看去交学费的教务处,确定自己没看错这是全国一流的诺江大学，不是挂牌的三本诺江大学附属高新学院！

汤立莎尴尬地打哈哈笑，拉她双手“哎呀！总之,总之以后我们出去玩更方便啦？我们又一起了栀栀。”

南栀实在反应不过来这怎么一回事。

赵品言脸色难看,无颜面对南栀探究的眼神,一分一秒都呆不下去。他把臂弯从汤立莎手中抽离，走开。

汤立莎冲他后背一跺脚“喂？！”

赵品言停步，往回瞧见南栀落在地上的纤细影子,举步离开。

“我、我先追他去了,晚点聊啊栀栀，拜！”汤立莎小跑着回头对南栀挥挥手。

南栀站在原地。

想起了马晓丽。

那个高三熬了一身病还是没考上985、211大学的女孩儿，这学期她复读，也该这两天开学了。

她那么努力,却抵不上每天看化妆杂志的汤立莎吗？

日光浓烈，把世界切割成光明与阴影。南栀站在宽阔的水泥马路中央，心中弥漫着怀疑、质疑。

对于这个世界的规则。

对于，余冉拼命也要去揭露的东西。

她一直觉得余冉的牺牲毫无意义，她想要带给世界光明的新闻理想是那么幼稚，她不能理解那种牺牲自己也要去揭露黑暗的动机。

为什么呢？

这不是个善良的世界，人性是恶的，她伟大的父亲救了很多人、帮很多人伸了冤，得罪黑道，得罪白道，可最后他走的时候却连亲人都不敢来送行。

为这样一个世界，值得吗？

南栀在炎热的日光里，浑身冰凉。像块石头。

不值得。

这不值得……

南栀正想着，渺远的目光里缓缓走来个白衬衫、黑长裤的男生。干净的黑色短发，鼻梁挺直，下颌扬着倨傲。

她眼睛一亮。

许措走到她跟前，舔舔牙齿、一点笑意，“干嘛？大姐姐这眼神要吃人啊。”

南栀沉沉的心情变轻快。“不算。”

“什么不算？”

南栀双手一拉他手臂，踮脚去吻他早上刚剃过胡须的光洁下巴。脚跟落回地面，她仰视太阳的光束里许措的下颚，“我说，这个世界还不算太坏。”

至少还有你如此美好。

美好到，可以不去在意那些丑陋。

大庭广众，南栀向来保持距离。不好意思太亲近。

许措可不管，上前半步单手搂她在怀里一起走。南栀看着他身上高二年级的校服“别抱。”

“怕你同学看见？”

“……”

许措挑眉，手里提着南栀的行李箱和小书包，盯了她好一会儿，说，“怕你同学说你吃嫩草吗？”

—

结果还是得住校。学校不允许学生住家里，不方便管理。

先去宿舍铺好床、放了东西，许措和南栀在诺江大学外的小甜品店吃东西。

“真是什么都往外说。”南栀看着他，“我什么时候吃你了？”

许措撑着下巴，盯着南栀。她手里的奶茶是他给买的，想到这，许措心情就还挺好的。“吃嘴巴都不算吃，那吃哪才算。”

“……”

随即许措又明白过来这句话有歧义，清了清嗓，摸摸鼻子尖。“没吃。”

南栀没明白他说什么，打量他。“没吃什么？”

许措转开头，“别问。”

手里不自在地玩着打火机。

南栀笑出来，用塑料小勺子舀了一勺，递给他。

许措一口含住，很近地看着她，笑“姐姐，你什么时候做个害羞的样子给我看啊，嗯？”

南栀脸一热。“什么乱七八糟……”

许措伸舌尖一舔下唇的奶茶，伸手指一勾南栀细软的下巴。“就这种，再来个。”

“……”南栀无奈地看着他，眼睛会说话。

咦。

自己一手惯出来的大魔王，真是没办法。

许措答应的，要好好努力。所以这学期把灰头发染了黑，唇钉也取掉。

他本就是美好的男生，现在只是去掉了被她加上的烙印。

叛逆与纯净，在他白皙的皮肤和冷痞的漆黑瞳仁里，交织得十分错乱。

他像很好的男生，又像是披着羊皮的狼。

南栀看着许措一只手搁在桌沿，老练地抽着烟，嘴里吐气的时候肆无忌惮。她看他一口口抽，双手一起伸过去，握住他拿烟的手——

“许措，我会对你负责到底。”

她无比镇重，认真地承诺。

许措睨她想笑，“对我负什么责啊？”

南栀摇摇头。

如果不是她，许措现在应该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子，长得好，运动擅长……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家长、学校和身边的朋友当做是不学无术，被放弃的不良少年。

尤其现在，一天天越喜欢他之后，南栀越愧疚。

许措收起笑色，因为看见南栀的眼睛变红，她哭着笑出来，“许措，我什么都没有。但我会把自己赔给你。”

玻璃窗外掠过气球的影。

许措中指缝夹着烟，就在刚才那一瞬倾身越过桌子，捧起南栀尖尖的脸颊，一吻。

他睁开眼，笑“那我岂不是走运了？”

—

在诺江大学教务处外碰到汤立莎和赵品言时，南栀在那一瞬的狐疑中终于想起来，那个黑眼圈的青年是谁。

汤立莎的司机！

那天被她呵斥后心情很差的，她堂哥。

今天是报道第一天，南栀没留学校住，照常回家。夜晚吃饭她心不在焉，想着这事。

周彦发现她走神，夹了一块没香菜的牛肉“想什么呢？爸爸说姐姐要来，想好要签名了么？”

南栀愣，也为自己走神而尴尬。正想跟许清文说抱歉——

“嘁。”许措肩膀一泄，小臂放桌上，侧着身，“就她那字，比我的还难看。”

他对南栀笑，嗓音不自觉温和“姐姐你要我给你写。”

“亏你说得出口！”许清文气不打一处来，但看许措取了唇钉、染黑了头发，总算有个人样，就没往下□□。

“许罂说下个月来，到时候就住小栀旁边那间屋。小栀，你觉得怎么样？”

竟然被问询意见，南栀受宠若惊地点点头。

周彦正笑着，又一乍，摸着肚子说小淘气在踢她，引来许清文一阵关心。

南栀目光渺渺地望着这和乐场面，嘴角弯起很浅的笑，想着这是不是家该有的样子？

可惜，她的户口不在这里，血缘也不在这里。

所以这一切只是像一个家而已。

放腿上的手忽然被握住，南栀一惊。那只握住她的手，骨节修长，皮肤白皙但比女生的粗粝。如果他好好握着就算了，偏还故意挠她掌心痒。

南栀暗暗瞪一眼许措。

被瞪的人不痛不痒，也毫不心虚。

吃完饭，许措以想预习功课为由，去了南栀房间。

和过去不同，此时书桌上已经没了那成片的学习教材，大部分是课外读物和经济类的书本。氛围轻松得多。

许措随意抽了两本翻了翻，又丢回去，背往后一靠椅子，“大学真自由啊。”

南栀也没如过去那样写没玩没了的作业，清闲地侧看他“嗯，自由很多。”

“刚吃饭你在想什么？”

脸上浮现思量之后，南栀道“没什么，就是一些开学后的事情。”

——不想让许措涉入这些纷争。她只想，让他永远在光明、安全里。

以前她利用他来保护自己，送自己上下学，真是太坏了。她怎么舍得啊，大乖应该用来疼，万一被伤到，怎么办……

她会后悔死。

这世界上大概只有一个许措，会这样珍视她。她不能弄丢了。

他是她唯一的财产。

南栀忽然很想了解他的一切，想关注他的生活、成长。想确定他好好的。

“我爸这边，所有亲戚都在上川，北方，就许罂姐以前在我家住过几年。我妈那边只有一个哥哥，不过……倒不怎么见得到。”

南栀“为什么？”

许措默了一下，“那个表哥是我小姨妈跟人的私生子，不太正当。”

“那你妈妈那边，对你好吗？”

许措闷闷笑，挑起南栀的下巴凑近“姐姐，我没那么可怜。他们都很爱我。”

南栀眨眨眼。“真的？”

“嗯，真的。”

南栀笑，像是放心了。

有时候，许措觉得南栀很成熟，有时候，他又觉得南栀真的很幼稚、很单纯。大概是心灵太封闭，对很多事情虽然理智，但是在感情上却纯净得像没一粒沙子的水。

“好姐姐。”他嗓子沙沙地呢喃着，又靠她脸边。

南栀脸热热往后退，不满说，“说的一周一次。”

他往前进攻，手臂摁住南栀后背不许她退后了，歪头凑近。“好~一周一次。”

说完嘴就贴上去。

南栀“……”

“好了~~你、你现在在长身体，不好。”南栀招架不住，用细白的拳头擂着推开他。

许措眉心皱皱，认真问“我干什么了？”

“……我。”

许措忍着笑，握住她后脑勺，揉在怀里。“别乱想，那不可以，姐姐。”

他懒懒补充，“我还未成年呢。”

作者有话要说南栀我发誓，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