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比银子更重，放在桌上的响声也要更大。

    所谓的什么经验、道理，在一瞬间都会烟消云散。

    不过只要愿意闭嘴，说明他们还不算是糊涂到底。

    “他即使是阎王，现在却也被小鬼捏的死死的。”

    萧锦侃说道。

    “在‘汪老大’眼里，刘睿影绝对是阎王。”

    汤中松说道。

    放在当下的世道里，“阎王”莫过于就是说那些个高高在上的官爷，“小鬼”则是隶属于他们的部下。

    那些真正的大人物，面色和善且极好沟通，遇上真正事端，处理的效率也快。

    阎王虽然统领小鬼，但小鬼却知道阎王的所有底细。不过阎王也不是生来就是阎王，他也是从小鬼当起的，自是也知道小鬼们的手段。

    二者之间犹如斗法般，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故而才能一直僵持下去，看似一团和气。

    这种蝇头小利对于他们就像吃多了菜偶尔吃了一顿肉，虽然解不了朴素的困境，却能给肚子带来顿慰藉，也能试图给自己一个暗示，他也是能吃的起肉的人，只是不常吃罢了。

    萧锦侃这句话，汤中松却是没有再接着说什么。

    反倒是那些个无名无分的小卒，常常狗仗人势

    明明没有身份，却常常狐假虎威的样子，无非就想从中多听些好话、多捞点好处，享受一下这种欺压良善的痛快。

    但要是有心人仔细看看，就能发现他虽然在喝酒，可双眼既没有盯着酒杯，也没有看着酒坛，却是都在刘睿影身上。

    这般喝酒已经喝的不如水了，就算杯子空了，他也还是会如此，喝酒是他的习惯性动作，而在此刻还能将心思分给刘睿影，属实难见。

    除了烂醉的朴政宏以外，看似最没心没肺的，就是酒三半了。

    他仍旧在一杯一杯的不停喝酒，根本不关心其他。

    但他就是死死的盯着，丝毫没有游移。

    坛子里还剩下最后一杯酒。

    不过这时，他的下颌却朝一旁微微偏转了些许，定格在大老姜身旁的空地。

    空地什么都没有，连一块能让眼神聚焦的石子都没有。

    但他的身子却紧跟着站了起来。

    这让一旁的汤中松和萧锦侃觉得极不寻常。

    酒三半的手轻轻的放在坛口。

    看着架势，是要将这最后的酒，倒入酒杯中。

    博古楼中用的蜡烛较为细长，一根差不多可以燃烧一个时辰。如此设计，也是为了方便在博古楼中苦读的学子在漫漫长夜中计算时间。

    酒三半却是用它来衡量喝酒。

    他们三人都在博古楼中，共同生活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也都曾见过酒三半喝酒，这般自饮自酌的时候，却是可以一杯接一杯的，连续好几个时辰不挪窝。

    而他最长的记录，就是自己这么坐在那里，烧完了足足三十六根蜡烛。

    即便他不知道酒三半到底能喝多少酒，但随口就说了个三天三夜。

    酒三半也好似有意让汤中松赢得赌局一般，在第三十六根蜡烛刚刚烧完，腾起一缕青烟时，就立马放下了酒杯，大笑着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不多时就呼呼大睡起来。

    但蜡烛并不是他点的，而是汤中松。

    而汤中松之所以点蜡烛来计算酒三半喝酒是因为他与萧锦侃打了赌。

    右手拿着的酒杯也缓缓高举，直到和酒坛子形成一条直线时，也没有停下。

    刘睿影的余光看到一旁的大老姜好似微微动了动。

    一个可以连喝三十六个时辰的人，现在却突然站起身来，这怎么能不让汤中松和萧锦侃奇怪？

    酒三半左手四指酒坛子里扣着，将坛子提起。

    在刘睿影转过头的一瞬。

    大老姜的腰身骤然扭动。

    但因为漆黑，却是没能看清他动的究竟是哪里。

    大老姜趁着夜色的掩护，右脚绷紧，脚腕勾着，朝身后退了半步。

    眼下的局势，权衡半天，还是走为上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话在他的脑海中反复默念。

    “当啷！”

    像是条泥鳅般，朝着一旁闪去。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要逃。

    耳旁却刮过一阵疾风，夹杂着凄厉的呼啸。

    一道白影，落在大老姜身旁的空地上，发出脆响。

    刘睿影想要拔剑阻拦。

    但剑还未出鞘。

    在半空中的右脚，顿时变得无处安防。

    而那道白影袭来的时机却又拿捏的太过于完美！

    他的右脚已经抬起。

    双眼看准的落脚地正是那道白影碎裂之处。

    但要是第一步的就被阻拦，那便根本不会有后续。

    每个人在打定主意做一件事前，定然都会在脑海中演练一遍。要是被这般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定然需要片刻反应的功夫。

    早一分，大老姜的右脚尚未全然离地，还有改变的机会。晚一分，却是就已然落地，白影碎裂也影响不到分毫。

    一步踏出，接着就是第二步，第三步。

    “汪老大”兄弟俩因为今晚的血仇，定然不会放过他。

    双方若是互相追杀起来，难免就会伤及无辜。

    刘睿影的剑已经出鞘。

    他并不想杀人，但也不想大老姜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离开。

    但他的剑也不是白白出鞘。

    大老姜被逼无奈，只得将右脚再度原地落下。

    刘睿影同样也不想让“汪老大”兄弟俩死于非命。

    这两人建立的黑夜法则不得不说很有成效，也着实完备。起码整个中都城在日落后，明面上看起来还是繁荣、祥和。以刘睿影的立场来说，这样就已足够。

    “叮”

    长剑的锋刃上，架住了三把刀。

    刘睿影手中挽了个剑花。

    剑锋霎时调转，被反手握住。

    老二却铆足了劲气，死命的朝下压去，想要破开刘睿影的阻拦，径直冲到大老姜身旁，一刀劈了他。

    相比于老二的蛮力，老大却是要聪明的多。

    两把是老二的，一把是老大。

    老大的刀锋，一触即溃，与刘睿影的剑刃根本不纠缠分毫。

    他的目的是平衡，并不是击溃、杀死某一方。

    还有个莫测高深的老头儿坐在那里抽烟，拉板车椽子下放着可以称之为自己梦魇的刀，刘睿影却是还得分出些许精神来堤防。

    他知道和刘睿影硬拼并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但要是从头到尾都是嘴皮子上的功夫，难免又被小觑。所以他收手，算是给自己兄弟俩一条退路。纵容老二的蛮干，也让刘睿影在心里莫要轻视他们兄弟俩。

    刘睿影自是不会和老二硬碰硬。

    好在老二也不是傻子。

    手上加了几分劲气，发现和刘睿影仍旧是平分秋色后，便也缓缓撤去。

    趁着这个档口，老大却转过身，面朝着酒三半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酒三半却好似没看见一般，从桌子下的抽屉里重新拿出个酒杯，将坛子里最后的酒倒入杯中，一饮而尽。

    先前手中的酒杯，已经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被他掷出，由一道白影化作了碎瓷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