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河流的奔涌声也好，远处的纷乱脚步声也好，统统无法传达进这一方被凝固的时空。

鲜血从被捅了个对穿的躯体中涌出，白袍前后各蜿蜒流淌下两道扭曲的刺目之红。

“嘀嗒……” “嘀嗒……”

滴滴血珠于大地之上碎裂迸散，一朵朵妖艳绽放的花朵。

琪亚娜看着那面露痛苦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庞，脑海一时被混沌所充塞，一切思考能力全都悉数断绝。

她曾设想过与这个人的会面，为此预备过很多的对白，但在这猝不及防的遭遇面前，那些演练过无数次的真诚歉意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琪亚娜颤抖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打败她的，是恐惧。自己的存在是从她人身上借来的，这一现实从未如此深刻的摆在琪亚娜面前。重新苏醒后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的无所适从，此刻再次涌上心头且更加的猛烈，像是化作了实质般将自己的喉咙狠狠扼住，连呼吸都变得充满困难。

相较于琪亚娜的慌乱失措，雷电芽衣则是深深的迷茫。

为什么她不躲？

为什么她要阻挡在此？

为什么……她笑得如此狰狞？！

令雷电芽衣回神的是刀刃突兀地一沉，她视线落下而后双瞳骤然缩紧，身受重创的白发少女竟然伸手握住了刀刃！

“你！”

雷电芽衣呆愣地看着白发少女缓缓后撤，霜亮的刀刃一寸一寸的重新暴露在空气中，刀身的退出使得创口向外翻开，血液从中狂乱地飞溅而出，芽衣眼中顿时四散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刀刃彻底的离体后在惯性的作用下，白发少女又后退了几步，前后的贯穿伤失去刀锋的封堵，血液犹如泉水般汹涌而出！

不需要琪亚娜和芽衣再动手，这种失血量持续下去足以致命，白发少女清楚这个危险的事实，她伸手捂住腹部的伤口，白皙的手掌转瞬间变成一只血手。

在死亡极度逼近的痛苦中，她竟然状若疯狂地仰头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

另一只持枪的右手随意地将她这唯一的武器丢弃，捂住头顶伴随着阵阵笑声扯弄着自己头发，同样沾染有巨量鲜血的右掌转眼间就将银白的发丝抹出一片片红斑。

“我是不是疯了？费尽心机把你们弄到这儿居然就是为了被砍一刀？哈哈哈哈哈！”

少女的笑声甚至盖过了河流的奔走声，雷电芽衣浑身不寒而栗，但她到底还是记得眼下的状况，慢慢挪步到琪亚娜身边，与这个傻瓜颤抖不休的手相互交扣。

这一次，无论如何我和你一起面对！

久违的重新感受到芽衣手心的温暖，这段时间的一切酸楚和煎熬又翻搅起来，但紧靠身侧之人给了她巨大的力量，不仅将浮动的情绪压下，让她能够直面可能是这一生最大的难关。

白发少女看着两人的小动作，笑意更加的欢畅：“但我可没疯，疯的是那个请我救你的笨蛋！她居然认为我会救你，好不好笑？！”

对她来说当然非常好笑，理由就在接下来的残酷话语中揭示。

“我被锁在漆黑的深渊的时候，我在人间炼狱里挣扎的时候，你拿着我的相貌，我的姓名行走在阳光之下，得到了着我渴望却不可触及的一切！”

“现在我居然还被要求救你？这个世界也疯了吗！？”

白发少女的咆哮近乎于歇斯底里，汹涌而出的鲜血随着她剧烈的肢体动作愈发难以遏制，洒满了她立身处的整片大地。

看着眼前之人的凄厉模样，琪亚娜几乎窒息，肺里无法吸入一丝空气，她周身都被彻骨的冰凉包裹着，已经不忍再看但良心的自我谴责又令她无法移开目光。

四道同样湛蓝的眸光对视着，一方狰狞、一方退缩，琪亚娜喉咙间涌上一股酸楚，刺激得她差点落下泪来。

雷电芽衣感受到琪亚娜手掌的冰凉，顾不得现在身处险境，径直地怀抱住了她！

“没事的……没事的……琪亚娜，我在这儿。”

首次的，芽衣身体的温暖无法令琪亚娜感到心安，她带着哭音说道：“别说了！芽衣，我不是……”

“这不重要！”雷电芽衣大声打断了琪亚娜的自我否定，她收紧双臂让琪亚娜能够更多地感受她的温度，同时抬起头以坚定的目光注视着白发少女。

即使，这些话语会伤害到另一个人，但有些事实无从改变，既然做不到两全，至少就让她陈述自己的心语。

“琪……琪亚娜?卡斯兰娜小姐，我不清楚你有过怎样的遭遇，但不论如何我都深表遗憾……”话语出口雷电芽衣反而愈发的平静。

“然而你知道吗？我认识一个也叫琪亚娜的女孩，她是个让人头痛的笨蛋。在课堂上睡觉被体罚，晚上偷吃东西害得自己闹肚子，总是向我撒娇让我无奈。但她又勇敢而阳光，不惧怕任何敌人总是一往直前，贯彻着自己的正直去守护每一个弱者，即使自身微弱也在努力的想要照耀这个世界。她是我……是我们不可放下的亲友，我们愿意为了她不顾一切，就像她也会为了我们这样。而这个琪亚娜……不是你……”

语言就是这么复杂的东西，既能安抚人心却又可以同时伤害人心。

“战场也好校园也好，有她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归宿，这跟这个笨蛋的姓名、相貌无关，是她这个人就够了……”

自从知晓琪亚娜的真实身份，这些话语就已经开始酝酿，如果可以雷电芽衣不想当着这个人面说出，但她无法看着琪亚娜悲伤下去。

芽衣轻柔地抚摸着琪亚娜的后脑，任由她在自己颈窝间啜泣，但天性善良的她还是没法彻底决绝，她想要劝解白发少女。

但重新注视这个人的脸庞时，雷电芽衣却愣住了。

聆听完雷电芽衣一席话的白发少女，眼神突然变得平静安宁，似乎还夹杂着些许苦闷的遗憾，前一刻的狰狞狂暴仿佛全是演绎出来的，有如清风般骤然消失不见。

“果然啊……”‘琪亚娜’轻声叹息道。

“诶？”

雷电芽衣的惊讶是理所应当的，就连悲喜交加的琪亚娜也诧异地回过头来，因为白发少女的声音突然变得完全不同。不再与琪亚娜一模一样，而起变成了两人全然陌生的声音！

将身上的装扮逐个卸下，一边扔开一边苦笑着：“不对，您应该早就清楚这种结局。说到底真正无法释怀的，其实是我们这些部下。”

在雷电芽衣与琪亚娜不可思议的注视下，少女“变成”了另一个陌生人！

“她们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天命最厉害的魔术师无不悲凉，“您的路又去了哪里？我们的……圣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