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开并蒂，交颈绽放，莲叶田田，托其在上。

出宫的车队有序的前行，马车帘角上的流苏随着马儿的步伐前后摇晃，车辙滚滚转动，发出轻快的吱呀声，像是拍打着什么节拍一般。

秦昭仪将一对儿女交予奶娘照顾，此时，独自一人坐在车中，静静的端详手中的事物。

这是一个小小的荷包，是用一块用旧了的料子裁做的。手指碾上去，原本料子的纹路都已经被磨平了。上面绣了几片莲叶，莲叶上开着两只交颈而放的并蒂莲花。

昨个儿秦昭仪打发良辰去瞧殷美人。良辰去了一会便被人哄了回来，直说殷美人叫她不必再去，还将此物交由良辰带了回来。

莲开并蒂是成双配对之意。其中的一只是殷丽华，那另外一只又是谁呢？她如此语焉不详，到底是想做何解。

殷美人是不是想说，她与皇上现在成双成对，恩爱有加，叫秦昭仪不要在来打搅她？又或者……。

秦昭仪心中忽的冒出了一个念头，连她自己也有些怕了。

莫不是说，这双生花，就像她们姊妹两个。泥污中出身，越过了原本的身份，成了万人艳羡的两只花朵。

这两只花中有一只已经露出莲蓬中洁白的莲子，另外的一个则花至半开，全看不到里头的内容。

有莲子的自然指的是已经孕育两次的秦昭仪，半开的说的便是眼下的殷美人。半开的莲花，轻轻的托着有了莲子的那一位。如此帮扶，缠绵而生。

殷美人这般反常，又叫人送了个旧的并蒂莲荷包给她，秦昭仪不想多理会，也不能够了。闭眼回想起太监王达的残死，她昔日与皇上的不期而遇，秦昭仪恍惚间觉得，似乎自己的一生都掌控在了殷丽华的手中。

只有一件事，秦昭仪心中明了。如她所料，殷美人此次必有目的。

叹息一声，将荷包袖好了。

打起帘子，叫太阳光晒进来。面皮儿上的温热叫秦昭仪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身后的马车上不时传来六皇子凯敬的笑闹声，间或夹杂着青莲公主小大人儿似得说教。

秦昭仪不得不担心，此时的她，早不是当初天地不怕的乐坊舞者。

车队有序而行，循例佳丽的车子都只能是跟在队尾。孟瑶菁与叶梓楣等佳丽中略得些头面的，便在佳丽之属的最前端。

另有一个人，一直引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以他矫健的身姿不住在队伍之中来回穿插。能得如此张扬之人，必是五皇子姬凯辰。

殷美人为宫中正四品妃嫔，车子跟在同去嫔妃列的最末端。此去猎场，也有半日的光景。皇上独自在马车中亦需人服侍，遂传殷美人至君王车中随行伺候。

短短的半天路，车上的人都各怀心事，对殷美人是不是被传召，几乎同样的漠不关心。

一路缓缓而行，孟瑶菁每隔一会便要打开车帘瞧瞧是到了哪里。看到的却只是碧儿频使眼色的不快。

事将尘埃落定，于孟瑶菁来说，有种莫名的轻松感。心中不住的庆幸，她与哪一个都牵扯的不多，遂此刻安坐车中，并无半点忐忑。

清晨时分出发，待到日至中空，晌午时分便已抵达猎场。

“今日咱们出宫秋猎，且不拘宫中的繁文缛节，无论是哪个皇子亲贵的子弟拔了头筹，朕都有重赏。落了末名的，可要当罚！”

许久不出宫，姬宗德今日的兴致倒是格外好。见了些良驹利剑，心中格外畅快。不禁忆起往昔的少年风姿，感慨英雄迟暮。

“三哥，往昔都是你占了先机，这次我可当仁不让了。”五皇子姬凯恒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那昔日倒是承你放我一马，我是不是，要鞠躬多谢你了，老五？”三皇子姬凯恒言罢，倒真的像模像样的鞠了躬，唬的五皇子连连退了几步。

“若论吹牛，五哥倒是当仁不让。父皇，等敬儿长大了，必然要比哥哥们更加英勇善战，来保护父皇。”六皇子姬凯敬站在黄山身侧，大声的道。

秦昭仪见儿子口齿伶俐，颇讨人喜欢，赶忙道：“皇上，敬儿年纪虽然小，对您却是一片孝心呢。”

“敬儿年纪不大，志气却大的很，到底全赖妹妹你教导有方，他日必成大器。”淑妃一脸慈爱，言语和缓。

“哈哈，都是朕的儿子，个个都是好样儿的。”嫔妃左右簇拥，儿女承欢膝下，何等美满的皇族大家。难得见此和乐的场景，姬宗德心情更是大好。

“咱们不拘礼数，那边有个小马场，你们女眷若是高兴，也叫太仆寺准备几匹温顺的母马，叫人牵着，你们慢慢的骑，也玩乐一会。”回头又对众皇子道：“咱们男人且去瞧瞧有没有什么良驹可供骑用，挑的好的，若赢了头筹，朕便赐予他。”

孟瑶菁跟随着淑妃娘娘为首的宫中女眷来到小马场。由太仆寺的人牵来几匹肥马。皇族亲贵，养尊处优，宫中妃嫔又多是些只懂乐音诗书之辈。佳丽们乃大家出身，闺阁之中恐怕摔着碰着，，伤及肌肤，更是没做过此等冒险之事。遂纷纷欢呼雀跃，上马骑试。

马儿养的肥是肥，只是太仆寺牵出这几匹马一个个神态安详，眼若无物，若不是驯马师牵引着，别说这些个贵妇又是抓马鬃又是使劲儿踢马肚子的，估计在马屁股后面来上一刀，那马儿也未必有心情撒腿狂奔开去。

叶梓楣自幼跟从两位皇子伴读，文也来得，武也不逊，自然不屑与这等货色，遂只是远远的站着。

孟瑶菁出身武将之家，过往这个五小姐有没有学过骑马，她就不知道了，不过这种技能孟瑶菁在组织里确是学过的。只是不上手一试，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子能不能适应。远远的看见叶梓楣在树荫下躲凉，便想过去说几句话。

才走了两步，便叫碧儿看出了苗头。“小姐你不要和那种人走的太近，小门小户的女子，城府那般的深，叫人见了，总会以为你和她是一样的人。”

孟瑶菁不知道叶梓楣与碧儿之间的过节，只是觉得碧儿一提起小叶，言语间尖酸刻薄。“珠儿，你同碧儿去给我取些茶果来。这走了小半天的路，我肚子也饿了。”

珠儿正看热闹看的起劲，忽的听了这么一句，诧异的转过头来：“小姐下车前不是刚吃了两块花生乳酥，一块桂花糖糕，还喝了一盏桂圆甜羹吗，才这么一会儿，又叫饿？”

还没等孟瑶菁做反应，碧儿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罢了罢了，小姐不就是想叫碧儿少说些话吗，何必巴巴的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看，到底还是珠儿实诚些。”

孟瑶菁一脸无可奈何，丢下她二人转身奔着树下去了。

“你不是习过武？应该十分爱马才是，怎么跑到这来躲清净了。”

叶梓楣眼皮都不抬一下，道：“这马的岁数，怕是只能在厩里歇着等到寿终正寝了。何苦还去折腾他们。”

孟瑶菁笑笑却不出声言语。

正是这个原因。太仆寺知道这些女眷都是辣手摧马的主儿，遂不敢选那些壮年矫健的马儿来。这几匹马儿肥是肥，只不过已到垂暮之年，才会这般任由这群女人又抓又踢，丝毫不为所动。也难为玄武国皇家的马场，良驹多的如天上的云朵，却专门留了这几匹老马供妃嫔骑用了。

正无聊发呆之时，忽听得那边的驯马场响起一阵兴奋的呼喝声，两人的目光同时都被吸引了过去。

适才女眷们奉命到小马场溜马，男人则直接去了马厩。皇上兴之所至，忽叫参加打猎的皇族亲贵都可以在马厩中选自己喜欢的马匹。玄武国国风尚武，子弟哪有不爱骏马的道理。正三三两两的挑选之间，忽听得一阵低呼。

五皇子姬凯辰只觉眼前一亮，似乎发现了什么珍宝一般，翻身跳进马厩，利索的几下便解开绳索，牵出一匹俊丽的马儿来。

此马通身的乌黑，四蹄斑驳见白，似乎踏云而来。皮毛光亮华润，一双美丽的大眼，闪耀着勇气与智慧。

姬凯辰兴奋的道：“父皇，儿子要这个。”

三皇子伴在皇上身侧，说话间回头的功夫，忽的间那马腿胯下中间一团巨大的事物，遂笑道：“我怕五弟是不能如意了。”

太仆寺少卿定睛一看，立刻觉得头有些痛了。忙上前几步，道：“哎呦，五皇子，这马可骑不得。”

“如何骑不得？父皇都说了，随我们选。难不成你到替父皇护着，不叫咱们用了？”姬凯辰不住的用手抚摸眼前的骏马，眼中尽是喜爱之情。

“奴才不敢，五皇子有所不知，这匹马，乃是咱们太仆寺的种马，专门用来繁育良驹所用。还……还没有去势。”少卿后两个字吐的轻轻的，姬凯辰一时没反应过来。

待到幡然醒悟，众人皆哄堂大笑不止。

姬凯辰站在原地，颇觉尴尬，奈何言已出口，怎能叫人如此笑话，索性道：“骑了去势的马，倒算不得英雄了。”

一言既出，弄个其他几个嘲笑他的面上都讪讪的。

皇上姬宗德自转身起，便没有发话，众人哄笑至此，他也不为所动。半晌，忽然道：“这匹马，看着倒觉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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