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大比结束, 原本聚集于开剑宗的人潮便“哗啦”一下退却，但苏宸等一众风云榜榜上有名的修士却未曾离去。

原来，除了风云榜榜首能够享有一次前往开剑宗珍宝堂的机会以外，一百位修士还能够前往八方秘境, 在里面寻求机缘。

因为潜龙渊已被击杀, 苏宸便能够好好地享受即将到来的秘境，但他与秦楚阳前脚才刚出珍宝堂不久，后脚便被石弈找上了。

并且石弈寻得只他一人, 并没有提及其余合欢宗弟子。

“苏宸, 同本长老回合欢宗。”

石弈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 可苏宸与秦楚阳愣是听出了一股风雨欲来之感。

两人面面相觑, 显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在现在这紧要关头回去, 这一来一回的, 秘境早就开启了，根本来不及前去。

“石长老，我能问一下这是为什么吗？”

石弈微微蹙眉“上界宗门也知悉了此次风云榜排名, 对你较为看中, 希望你能立刻前往。”

上、上界宗门……？

苏宸原本还猜测是自家渣爹想要他立刻滚回去领赏, 之后再将他送往秘境，却不料从石弈口中听到了这个答案。

出乎意料。

他对上界了解不多，确切来说是一无所知, 毕竟他渣爹元婴期修为都还没有飞升上界呢, 他现在不过筑基中期, 离前往上界还有一段很遥远的距离, 他暂时没必要这么深思远虑，先顾好现下及稍后就妥了。

人生真是处处充满了意外与惊喜。

可是……

“那么需要弟子去多久，什么时候能够回来？秦兄能否一同前往？”

石弈正面回答了苏宸的疑问“归期未定，至少二十年，上界宗门不如我宗和谐，我并不建议他与我等一同前往。”

是不建议，而不是不可。

在苏宸还来不及思忖的时间内，秦楚阳便下定了决心，坚定地道“石长老，晚辈希望能与阿宸一同前往上界，机会难得，这不妨也是一次磨砺，还请长老应允。”

说实话，秦楚阳的回答已经在石弈的意料之中。

“可。不过，还剩三年，你便不再是派往合欢宗的外遣弟子，如若你想要随同，便同你先行师父辞别吧。”

这一句话让苏宸骤然想起的确，他家秦兄不知不觉已经成为外遣弟子七年，同理也陪了他七年了！

当然，外遣弟子并不代表什么，总归他是合欢宗少主，他家秦兄已经过了渣爹和众长老的目，两人还同住一洞府，即便没了外遣弟子这层身份，人可跑不掉。

所以问题还是赵振长老？

“多谢石长老，还请在此地等晚辈片刻，晚辈稍后便回来。”

话音刚落，秦楚阳便化作一道灵光，御剑而去。

想必要说动赵长老，没有一个时辰是下不来的……不过与开剑宗到合欢宗需要的航时相比，这一个时辰也算不上什么了。

这时候如果苏宸再陪同秦楚阳，除了让赵长老怒火高涨之外绝对没有正面效应，因此他聪明地选择停留原地。

两人停留在一处僻静的悬崖上，等候着秦楚阳回归。

苏宸暗自叹息剧情中他的排名反正是十分靠后的，因此并没有引发什么状况之外的事，本来在他的猜想中，他应该按部就班地也他家秦兄前往八方秘境，然后在里头一通敛财，末了等出了秘境返回宗门后，就让战天借助火蛟之血成为筑基修为的中阶妖兽。

方才石长老那一句简单的“上界宗门不如我宗和谐”，就让他知晓这次出行并没有那么愉快。

“长老，不知能否同晚辈讲解一下上界宗门之事？”

虽说之后他可能会从多方了解到上界宗门之事，但现下还是相当茫然的，当初他看《穿越之妖孽仙尊》到合欢宗覆灭就不再看下去了，上界在他的心里也就是笼统的“上界”而已。

地域比九重界宽阔，危机与机遇比九重界更丰富，修士比九重界更多，并且灵力也会比九重界更浓郁……这是他笼统的想象。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很好奇，反正对着亲切的石长老，他无需压抑自己的好奇心。

片刻后，石长老如潺潺清泉般的声音响起。

“昔年，合欢老祖罗未央于九重界覆灭邪魔宗门极乐宗，改立合欢宗，之后其前往上灵界，再立合欢宗，而此宗便成了分部。再后来，罗未央老祖问鼎大道，不知所踪，上界合欢宗几经倾轧分割，最终成了如今的‘欲天合欢宗’，支配着九重界这一隅之地的分部。但上界地域之广阔，远超九重地界，无数宗门与家族势力林立，合欢主宗在上界的影响力便远不及此界，充其量不过一个二品宗门罢了。”

苏宸“二品？”

这是主宗并不强盛的意思？

“上界宗门、家族势力相当，不存在九重界内宗门势力为主、家族势力次之的情况。所有宗门、家族势力都会每隔百年重定一次品阶，从上到下依次为一品、二品、三品、四品、不入流。若是万年前，主宗尚且能保持一品，但这么多年过去，实力一削再削，如今二品都很难得。差不多五年后，便要面临重定品阶的情况，或许他们也终于心生慌乱了吧，呵~”

石弈冷峻地勾了勾唇角，嘲讽之色外露，在苏宸看来着实相当难得。

“石长老去过上界，面对过上界的那些长老吗？不知主宗宗主现在是何人，我爹又掌握多少势力？”

石弈便进一步向苏宸阐述起来。

主宗宗主名为“连璎珞”，乃合体期大能，育有一儿一女，皆为结丹期修士；而主宗长老们的修为普遍在元婴到化神之间，苏凛冰同样是一位长老，算是被“发配”到荒野之地的存在，但却并没有在主宗掌握多少势力，充其量也就是为主宗挑选资质优秀的弟子送上去罢了。

苏宸恍然合着他渣爹，九重界顶尖修士之一，在上界就是一个寻常货色，职能与招生办差不多？

想必上灵界就与他看过的升级流小说那样练气筑基无人权，金丹傍地走，元婴多如狗？

“上灵界之下，还有几个小世界，九重界不过是其中之一。在十数万年前的那场灭世天洪之前，上灵界原本可直通仙界，但当年淮仙人修补世界之后，上灵界被分割重塑，于上灵界之上又衍生出大世界维持平稳。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各个小世界交错纵横，即便在九重界，结丹元婴已是顶尖，却也不过蝼蚁而已。你天赋异禀，又得到许多机缘，切莫因噎废食，眼高于顶。”

——石弈长老果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很喜欢对弟子说教的人呢。

苏宸在现代看了这么多玄幻小说，又岂会不明白世界观的延展？

如果一本升级流长篇玄幻的世界观很小，那又怎么称得上是升级流长篇嘛，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正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所谓追求大道，不正是如此么？”

苏宸不介意这个时候在石弈长老面前装个逼，不过这的确就是他此刻的领悟。

石弈难得弯了弯嘴角“不错，此言倒是颇有几分问鼎大道之意，九重界幅员辽阔，却也不过沧海一粟。渡劫之上，还有仙人，仙人之上，又有什么？我等修士，所要做的不过是‘追’罢了。”

突然，苏宸想到了一件事，问道“石长老，我们现在的功法、丹药都分以为‘天地玄黄’进行划分，那抵达上界之后，可会有所差异？”

毕竟，他之前才在开剑宗珍宝堂内看到了许多地阶的材料、法器、丹药，乃至功法！

不过《催天救世神图》已经是仙品，够他一直练下去了。

石弈回答道“黄之下，为凡；天之上，为辰；辰之上，则为仙。”

“咦？石长老，是苏宸的‘宸’吗？”苏宸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名字中的“宸”字，这个字指代“天地交会之处，也有王位与帝王”之意，吊得一匹，他前世今生都很满意这么个名字。

那他干脆改名苏仙得了，既然“宸”不是最好的……苏宸暗自腹诽。

石弈心下失笑“非也，日月星辰总称为‘辰’，此辰之意，为日星月，超越天的存在。”

“哦，原来如此。”那他就不改名了，毕竟“仙”这个字虽然吊，但没有哪个猛男叫“仙”的。

见苏宸露出满意的神色，饶是石弈也看不出对方究竟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同一时刻，秦楚阳已经来到了平登峰聚明宫，而赵长老已经候在此处。

只察觉到自己弟子的气息，赵长老还是很开心的，以温和的笑脸迎接了自家宝贝徒弟。

“阳儿，十年之期已经逾半，如今你也是筑基期修士了，为师早就为你物色了一处洞府，正是位于为师正南方的小暝峰，待你师弟筑基了，就将洞府定在小暝峰旁边的小旸峰，届时我们师徒三人往来也十分方便，你也知道，元义就是个好动的性子，没有我们管束，为师怕他把天都戳出一个窟窿来……”

话虽如此，但赵长老的语气却是相当温和慈爱，如若让外人见了，必然会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赤凤剑”赵振吗？

如果苏宸在这儿，就会在心里嘀咕上一句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爹，无论在哪个世界，正常情况下长辈都会希望自家孩子不要离自己太远，以免照看不到。

就好比苏宸和秦楚阳也不会放心霸天战天满世界到处乱跑一样。

只是赵长老话音刚落，秦楚阳便双膝跪地，拱手震声道“师父，徒儿望与阿宸一同前往上界，届时会有石弈与苏宗主陪同，还望师父应允。于徒儿来看，这着实是一百年难得一遇的机缘，徒儿希望能一览上界广阔。”

“……”

一阵沉默。

赵长老迟迟没有给出回应。

秦楚阳奇怪地抬头，便见自家师父面无表情，幽幽一叹“为师方才走神了，没听清阳儿你方才说了什么。”

胡说，分明就是听见了，而且绝对是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秦楚阳便将方才的话再度复述了一遍。

“……还望师父应允！”

他的语气也变得比之前更为高扬，直勾勾地盯着自家师父。

“若为师不愿，你待如何？”

秦楚阳“那阳儿也会同阿宸一同前往。”

一息之后，“嘭”地一声巨响，赵长老面前的玉案瞬间化作一滩齑粉。

“好一个苏宸！竟然能将我阳儿勾得忤逆师长！你这不是去找机缘，你这是在送命！你以为，自己一个风云榜第三，他一个风云榜榜首，就很厉害了吗？为师告诉你，风云榜不过是小孩儿过家家，是个屁！上灵界内，金丹修士多如狗，元婴修士傍地走，凡人不过尘芥，练气不过蝼蚁，你这样的筑基修士，不过是根菜！”

赵长老结丹期的威压不自觉外放，秦楚阳微微抿唇，额头上已布满冷汗。

“老子带你去都不敢打包票保护你，他苏宸什么东西，靠什么保护你！老子真他娘好奇，这苏宸不就是长得好了点，资质优秀了点，对你好了点……而已！不过是个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还勾得你主动亲他的嘴巴，啊？他有什么格？！”

怒火之下，赵长老几番爆粗，暴躁本性暴露无遗。

“师父。”秦楚阳在赵长老的视线中，深深地将额头抵在地面。

“阿宸的优点，您也提了。昔年，我与阿宸被人陷害，以练气期修为迎战筑基期的赤蟒子，被重伤后沦落至迷域寒沼，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在那样的情况下，如若没有阿宸，弟子又如何能活？师父的养育之恩，徒弟自会永记于心。但是，阿宸乃弟子心中挚爱，弟子一刻都不愿与其分离。我与他几经同生共死，又一同双修，一同拥吻，一切都是出于弟子所愿，所差的也不过是一个道侣名分罢了。”

“我与阿宸两人已定下终生，便是苏宗主也主动将合和峰赠予我们当做洞府，再者师父也知晓阿宸为人，知道阿宸定能照顾弟子一生，还请您心安，让弟子任性一回，与阿宸外出闯荡吧。”

赵振见秦楚阳对自己行此大礼，抒发心意，纵使有再多的怒火，此刻也仿佛被扑了一层冷水，被扑灭得一干二净。

他幽幽一叹，亲自将秦楚阳扶了起来，揽在自己怀里。

再看他的面上，除了慈爱与感慨，便只剩下无奈之后的释然。

他早该知道的，孩儿大了，由不得他拘在身边，可是他为什么就是忍不住生气呢。

“为师才说，元义没有我们看着，会将天都戳个窟窿出来，想不到想来听话懂事的阳儿，却也想这么做。罢了，罢了……”

秦楚阳没有动作，只是微微抬头看着比他高一点的赵长老，但两人的身高其实相差无几。

在外人看来，两人不像是父子，反倒像是兄弟。

下一秒，便见赵长老坐会到玉椅上，以怀抱孩童的方式让秦楚阳侧坐在腿上。

“当年刚捡到你那会儿，你才多大，就跟瓷娃娃似的，为师那时候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你捏坏了。就在二十五年前，你还会喊着让为师来抱抱才睡觉，这才多久，你就长得跟为师差不多高了，甚至寻到了想要共度一生的道侣。”

从需要自己一把屎一把尿照顾的婴孩，再到依赖自己的孩童，再到资质优秀性格稳重的少年修士，最后长成能独当一面的青年修士……赵长老的一腔慈爱，全都倾注在秦楚阳和温元义身上。

回味了一番过往，赵长老再度叹气，而后将秦楚阳放到地上“你师弟和他的友人在向这边赶，来得正是时候。此次前往上界，你应当有二十年以上见不到你师弟了，最后好好聚聚吧。”

随后，赵长老又谆谆嘱咐了一遍秦楚阳关于上界的情报，还将一枚储物戒递了过去，里头都是他多年搜集来的宝贝，只为了给自己的弟子使用。

“还有，这是上霄剑宗的令牌，你佩戴在身上，便享受上霄剑宗的庇护。”

上霄剑宗是开剑宗的主宗，而开剑宗不过是前者在九重界的一处分部罢了。

作为上灵界的一品宗门，上霄剑宗的实力不必多言。

秦楚阳“师父，您为何不前往上界？听闻石弈长老也会一同前往，既然你们修为相当……”

“两界壁垒，又岂是说开就开？合欢宗在此界很强不假，可它的主宗，欲天合欢宗在二品中居于末流，石弈和苏凛冰去，是因为主宗缺人，所以需要他们的帮助。但上霄剑宗根本不需要开剑宗的协助，我又不过是结丹期修士，他们自然没必要破开两界壁垒接一个不需要的人。阳儿，为师在上界是说不上话的，即便是灵冲，也不过是一个实力平庸的长老，我们几个开剑宗的长老，就相当于寻常内门弟子。”

“九重界，双灵根都极为难得，乃是顶尖的资质，但在上灵界，不缺乏单灵根的天才，切记，切记。为师当年年轻气盛，初入上界，着实吃了苦头。”

赵长老的教诲刚结束，门口便有两道秦楚阳熟悉的气息传来。

一道正是温元义，而另一道却是闵子康……难得见这对双生兄弟没有在一起。

赵长老温声道“元义，你师兄即将外出游历，至少有二十年不能与你们见面了，趁着现在，你们师兄弟多说些体己话吧。”

随后，他又将视线落到闵子康身上“你是赵迪的弟子吧，不愧是风云榜上新生的青年才俊。”

“家师正是乾元盟赵迪。”闵子康恭敬地拱了拱手。

秦楚阳和温元义这才注意到闵子康的师父赵迪也姓赵……是巧合吗？两人看起来并不相似，应当是巧合吧。

接着就听赵长老道“我与你师父乃旧识，论起血缘，他是我曾曾祖叔父，我年少时，便是他将我引荐入开剑宗的。”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啊。

闵子康似乎想到什么，面上浮现一丝笑意，且敬重之色更甚。

而这厢，温元义和秦楚阳则是缓缓地出了宫门。

“师兄，你要去哪里游历啊，竟然要二十年！这也太久了吧！就不能早点回来吗？而且八方秘境你要参加吗？应该是等秘境关闭后再去吧？错过了这次机会就得等下次风云榜了。”

温元义十分不舍，他原以为自己可能会十年见不到自家师兄，但实际上没几年，他们便在凌波仙城重聚，直接重燃起他对师兄的依赖之情。

“不去秘境了，会直接出门游历，有合欢宗石弈长老陪着，应当会结识许多道友。”秦楚阳有心挑好话来讲。

温元义恍然“有石弈长老陪着，那的确是大好机遇！师兄，二十年后你能结丹吗？额……估计不行，二十年太短了，胥师兄和容真真前辈都做不到。不过到时候我肯定能筑基了，到时候你学成归来，可得努力指教师弟一番。”

九重界顶尖修士之一，这个名号可不是开玩笑的，温元义也不认为自己的师兄会瞎说，当场便信了。

秦楚阳笑着点了点头“一定一定。我和阿宸二十年不在，你尽快将修为提上来，届时云龙风虎盟也要交由你帮忙打理，可莫要让芸溪一人努力。”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嘛。师兄，大嫂真的很好，你们也要好好的。”

秦楚阳挑了挑眉“缘何唤‘阿宸’为大嫂？”

“你们之后不是肯定会结成道侣吗，早叫晚叫没什么区别。”温元义摆了摆手，“大嫂帮我亲自揭穿了潜龙渊那个贼人，以后芸溪也不会再被其蛊惑了，我感到很开心。”

秦楚阳暗暗摇头实不相瞒，他觉得芸溪完全没有将他师弟有当做过“男性”看待过，充其量只是“幼弟”而已……这样的元义，真的能成功？

算了，自家师弟的感情之事，还是莫要过问的好，让一切顺其自然即可，比如他和他家阿宸，便是从兄弟情顺其自然地升华为爱情。

秦楚阳“时候不早了，石长老与阿宸还在等我，我便先行离去。元义，好好修炼，莫要让师兄失望。”

“好，师兄！”温元义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取出两个储物戒“我刚才去骆前辈那儿，将你和大嫂赢得的灵石也拿来了。”

“倒是正好，也省得我们跑一趟。元义，二十年后再见。”

说罢，秦楚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温元义于原地停留，直到看不到自家师兄的身影，才返回聚明宫内。

很快，石弈便架起宝舟，载着苏宸和秦楚阳二人离去，至于尚且滞留于开剑宗等待秘境开启的合欢宗弟子，之后自会有别的长老代为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