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胡子抖了一抖，老者不再伸手执子，只是拿起一旁地琉璃杯，轻轻品一口：

“人都道这武夷山红袍绝顶，却不知雪顶上也有那极品。”

男子面色不变，眉头微蹙，再开口，声音已然转冷：

“世人知晓武夷山红袍盖因它乃一绝，雪顶上的再好，也只不过是无人问津的荒岭杂草。”

老者闻得这锋芒逼人的话语，依然闲适淡笑：

“陛下何苦如此执着。人有命数，国也亦然。”对面的男子无言。他又随后道：

“陛下从前苦求不得，忧思悔恨多年，身子根基已是伤了。这天下，本就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诸位青年才俊逐鹿三千里，也是足矣。

您又何须强求。三殿下天资华府乃是不二的储君，这江山自此交由他手中，也未尝不可。”

这被称作陛下的男子，赫然便是大冀朝之主，镇武帝。

他忽的吁出一口气：

“我儿超群绝伦虽不错，却到底年轻了些。

我将他护的太好，即便他前头狠下心做局，却也不曾做绝。

那北地的女娃，我听闻了。论天资，只怕不逊于我儿。

她狼子野心，我朝又对青洲归海知之甚少……

观之大局，确是我朝颓丧。”他内心深处，带着大冀朝鼎立九州几百年的骄傲。可即使瞧他们不起，公平说来，归海澜着实不亚于他的灼儿。

“先生可知，青洲的女主昨日到了。”镇武蓦地想起今早飞来传信的鸦雀，面色复又高深莫测。

老者又执了黑子：

“帅吃帅，王杀王。”

“砰！”四周石柱骤然倒塌在地，发出剧烈沉闷的声响。

镇武帝收了涌动渤大的内力，势在必得的眸色狠厉非常：

“自是中原铁蹄踏天下。”

归海澜自那晚寻马矢错不得后，便一直隐隐约约忧心。可即便招来了何修之盘问，却只得一个着实不知。

一百鞭子，马矢错那没甚功夫的底子，如何能受得住。

不及时疗伤，必死无疑。

一时间食饭也无味。

翌日她淡淡起身去了操练场，正路过息炾那帐子，便突然被凭空出现的一只手拉了进去。

帐里明亮，捉她的人也被照得清楚。

息炾抓住她右腕，一双眼深不见底，似是带着与往日的不同，定定地看着她。

归海澜被他这毫无预兆地一遭拉进来后，清冷的眼抬起，如寻常时一样无波无动地看着他，：

“晨早。什么事？”

息炾只是目不转睛地瞧她。良久，才冷声确认道：

“果真如此。”

归海澜听得一头迷雾：

“……？”

不想这时息炾直直放开了她，又恢复了寻常，淡然道：

“无事。你先行去吧。”

归海澜一怔，看他神情无变不像有事，于是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息炾稳步坐回了太师椅上支起了头，眸色暗沉明灭，蕴藏波澜起伏。

自归海澜被他拉进帐中的那一刻，他便布下了厚厚一层屏障。

他所属的空间里，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在其中作祟。

定神看她那一刻，息炾放出五分神识入了她灵台。

却未想她灵台里头，竟有半数地方是漆黑深沉一片。

连他都几次侵入不得。观那模样，好似是由术法锁住一般。

只是他甫一触上，便被狠狠弹开。那术法深厚无比，且还探不出是正是邪。隐隐透露出一股磅礴逼人的气势。

不得已之下息炾只能再施术法，灵台里祭出灵器数次强攻，终于使得那漆黑一片破损率半数。那漆黑一片的术法突地消失不见，他乍觉心口一痛，应是被反弹而受了伤。而后便再无感觉。定神探去

剩下的里面，却是灰白空荡一片。

那夜再补礼时观衡帝的一句有意无意的低喃，他初时不曾注意，后回住处后回想起来，却觉得此事不简单。

果真，那锁住灵台的漆黑一片之下，是灰败的。

三千世界里，无论人神妖，都得有那三魂七魄。

听到观衡帝呢喃一句没了一魂他开始便往魂魄上探，虽确实探得有缺损，却缺的并不止一魂。

实则乃是一魂一魄，并着灵台破损。

他探出后，着实有些讶然，并着怒意。

若是寻常凡人缺失成这个模样，便是那些神志不清嘴里胡言乱语面貌可怖的疯傻之人。

然归海澜外看竟只是相比较寻常人淡漠古板无言许多而已。

虽奇怪，却也不叫人纳罕。这大千世界，性情古怪地多了去。

饶是息炾他第一眼见着归海澜，也只是一同这样认为。毕竟她与常人无甚两样，甚至容貌天资都远远甩出常人几万里。是以他自然不会闲着没事放出神识去探寻她。

结果今日一看，果真令人大吃一惊。

息炾坐在椅子上，面色逐渐浮出了些警醒。

他顺道盘查了她灵根。微小无光。是正儿八经的凡人。

如此应只有一个可能，便是有外力相护。

他思及那时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银华九重塔，直觉似乎便能解释的通了。

再有观衡帝那句话提点，想必，是知晓归海澜有所缺失一事。自然也应该寻过人查探。

然这却魂失魄一类事如何能够轻易解决了？

便是如息炾这样的修道大能，仙上之仙，也无法登时就找出她的一魂一魄。

当下谜团反倒是多了不少。

息炾心内渐渐有了盘算。

这这魂魄之事，确是要尽快解决地好。魂魄不全却还强行修正，这样的，俱是短寿之数。

轻的，原本八十年的寿命减半，重的，活不过双十。

而归海澜，现年正十七，且还未满周岁。

需得即刻着手了。

他食指不紧不慢地敲了敲书案，幻化出信纸陈书一封。待得最后一笔落下，莹白的纸蓦地就干了，自行化成一直灵鸟高高飞了出去。

惠思在玩头吃饱了饭，把玩着拂尘悄无声息地掀开门帘，甫一进去便吓得五脏六腑俱是颤动。

他圆润的眼惊愕地瞪大。

眼前这面色阴桀的人，竟是他家君上？！

惠思跟着息炾百余年，这副模样的的仙君，却是平生第一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