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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仓库的死胡同, 空无一人,有名小丑被于氏兄弟困在那里, 在凌阡毓抵达后, 他们对小丑动了手,想要“屈打成招”。
“别打了, 别打了, 不然我我报警了。”小丑抱头蹲在墙角。
“你去报啊!”于莽又上前踹了一脚。
凌阡毓沉默地站在一边, 悠悠燃起一根烟,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人被暴揍。
他不招于氏兄弟就不打算停手, 见凌阡毓脸色越来越阴冷, 于杰所幸掏出匕首, 直接拎起他, 锋利的刀口对着他脖子,厉声喝道“再不说割断你脖子!”
那人战战兢兢, 终于在恐吓中和盘托出, 他本来也不知道雇主是谁,只认识直接付钱的中间人, 他把名字报了出来, 凌阡毓并不认识。
但有个人很可疑。
凌阡毓联系海芋去集团员工资料里找这个名字,最后查出中间人是凌商天的秘书。
果然是他凌阡毓深吸一口烟, 冷冷一笑。
“二小姐, 要不要去抓那个人?”
“不用了,给我把今天所有出现过的小丑全部找出来,教训一顿。”说完她瞪向角落那个小丑, 那人本能地捂住脸,生怕又挨打。
“我不敢了,不敢了,我就是想挣点零花钱而已。”他带着哭腔求饶,生活困苦,难得找个私活,却不知得罪了什么权贵,差点把小命都搭进去。
报警,他不敢,谁知道这些拳头背后藏着怎么争斗?何况那女人锐利的目光就像猛兽,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自己生吞活剥。
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只是扮演逗人开心的角色,却不知这群小丑的出现勾起了柳思翊心底的脆弱和黑暗,她就像看到了丑恶的自己。
逆鳞不可触碰,怪只能怪他们侵害的人,是凌阡毓的所爱。
凌商北的房子在十八楼,家里设有观景台,是全透明的封闭式阳台,柳思翊坐在那里,俯瞰远处的风景,最后视线落在楼下。
这种高度,如果跳下去,会粉身碎骨吧?
死是什么感觉呢?一瞬间魂魄离身?还是像沉睡一样,失去所有知觉?
其实死亡不可怕吧,柳思翊忽然觉得小时候被父亲险些溺死的那些瞬间,没那么可怕了。
要是那时候就死在水缸里,或许就没有现在的痛苦了。
可也遇不到阡毓了如果没有她,自己还在水深火热里,或许早已不在人世。
柳思翊垂眸,想起了曾经的磨难。她能死里逃生那么多次,为什么偏偏不能接受自己这副残破的身体。
让她自生自灭多好,偏偏阡毓又那么努力,为什么呢?不值得的!
她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或许会成为凌阡毓一生的累赘。她想做很多事情,想给凌阡毓全部温柔,想为凌阡毓做尽世上所有的浪漫,可现在这些全部折在了理想中,成为奢望。
还不如在那些意外中死去,还不如不开始这段感情,还不如
这些假设带着丝丝懊悔,像一把把刀,削她的心,割她的肉。
柳思翊像陷入了某种魔怔中,小丑的笑声又在耳边响起,她抓着头发,焦灼烦躁,甚至觉得疲惫犯困。
“玫瑰,你想喝点什么?红茶白茶奶茶咖啡?”凌商北的声音响起,让柳思翊像受到惊吓一般,忙坐直了身体,她捋了捋头发,努力保持正常“红茶吧。”
“好,你稍等哦。”
柳思翊第一次来自己家做客,凌商北心情复杂,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甚至臆想过两人在一起生活的场景,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想想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梦,恍如隔世。
过去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洒脱,从他决定放下的那刻起,凌商北就觉得轻松了许多,大概放下才是解脱的唯一方式,也是彼此最好的关系和距离。
这朵红玫瑰,依然是他心里无可取代的女人,现在是,将来也是。
凌商北翻箱倒柜找茶叶,都没有找到,忍不住跑出来问“海芋,你给我红茶放哪了?”自从家里被海芋收拾过,他经常找不到东西,有时候不得已半夜打电话给海芋问。
海芋刚切好水果,看了他一眼说“茶当然在茶室,柜子第二格是红茶。”
“哦,也是。”
海芋无奈地摇摇头,把果盘放在茶几上,抬头发现柳思翊正看着自己。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啊?”她不自在地摸了摸脸。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我来帮大少爷拿过几次文件,正好乱,我就,我就顺手帮忙规整了一下。”海芋表情有些不自然,又加以解释道“他自己总忘记东西放哪,我怕以后再麻烦,就”说着说着脸竟有些发烫,说话也有些结巴,很难见到海芋这种表情。
柳思翊好像嗅到了什么,她低眉浅笑“你不用解释那么清楚。”难得从她嘴角看到弧度,海芋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不说这个了,过来吃点水果吧,你最近的气色不太好呢。”
柳思翊面无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自从生病后再也没见她化过妆。现在的她,素颜有种病态美,只有那坚韧的性子和冷冷的气场没有变过。
“是不是很丑?”她轻抚自己脸,最近连镜子都不敢照,比起酒吧那段不堪的过往,她更加害怕面对现在的自己。
她怕从镜中看到绝望的自己,也怕面对脆弱无能的自己,更怕看到魔鬼的影子。
她可以接受失败,不能接受这样苟且地活着,就像受着某种屈辱一样,被生活碾压,每天都很窒息,很压抑。
海芋笑着拉过她的手,她瘦得指骨凸出,芊芊十指的触觉令人心疼,海芋鼻头一酸,勉强支起微笑“我们红心最美了,哪怕是素颜也魅力十足。”
“内心黑暗没有光明的人,皮囊能好看到哪去?”柳思翊转头又看向外面,眼神没什么焦距,总是失魂落魄。
她又忍不住想,如果从高楼跳下去,是不是就能重生解脱了。
如果离开这个世界,是不是所有人都解脱了?
阡毓、商北、蓝楹、海芋、李伯母、余教授,所有人都因为她的瘫痪,变得小心翼翼,对她关心至极。
每个人的关心都是一道无形的枷锁,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现实是什么。
那么努力地做复健不过是自己接受不了现实而已,她还有余力去抗拒吗?没有了,这个世界恍恍惚惚,她甚至觉得一切都像假的,连同这具皮囊,就连阡毓好像也变得朦胧起来。
不,是她离身边人,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
“红啊~”海芋看到她这样孤寂,觉得难过,总想安慰几句,可知道世上最没有力量的关怀就是语言。
红心性格太要强了,现在反受其害,任何人都帮不了她。
“茶来了,玫瑰,你尝尝我这茶,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呢。”凌商北兴致勃勃地端来茶具,准备开始泡茶,他和海芋一样,试图用各种方式哄她开心。
在他们竭尽所能的时候,柳思翊心情却无比沉重,而她不能让别人的努力付之东流,还要假装若无其事,保持基本的礼貌和交流。
“那我今天要尝尝你的手艺了。”别人不知道她说出这句简单的话多难,凌商北能从她表情中看到吃力和勉强,他低头不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拨弄茶具。
柳思翊巴不得全世界都沉默,没人打扰她。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灵魂出窍了,不仅下肢不能动,全身都像被下了诅咒,不能动弹。
华美琪之前说过,她应该是可以脱离轮椅拄拐杖行走了,可结果却都是打击。
或许连她都要放弃自己了吧,她就是站不起来!
想到此,柳思翊哑然失笑。
天色渐晚,黄昏的光晕透过玻璃照射进来,柳思翊望着夕阳,出神。
“二妹怎么还不回来?”凌商北看了一眼手表,有些着急,什么事情要处理这么久?
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她商量,海芋早已准备好了文件,消耗了这么多人力物力财力,就看这最后一击能不能彻底击溃四房了。
“你耐心点,她一定是去处理那些小丑了,她怎么容忍得了来伤害红的人。”海芋了解凌阡毓,对这种事是0容忍,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
凌阡毓进来时脸色很难看,直到寻到柳思翊身影才变得柔和。
晚霞中,柳思翊身影散发着温柔的光影,旁边桌上那杯红茶已经冷却,整个画面有种凄凉的美,让人不忍惊扰。
即便处理掉所有障碍,她也不会开心,意识到这点后,凌阡毓很难过,她因为无法感同身受这份痛苦而懊恼,自己也更加痛苦。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凌阡毓刚到,海芋就把准备好的一份绝密文件拿了出来,她出谋划策,指点江山,凌商北和海芋双剑合璧打前阵,最后的压价逼得凌天网退步,降到成本价以下。
这份亏损数据以及不合理的举措,都被他们整合到了一起,汇总成一份报告,只要提交给董事会,就可以罢免凌国彰的总经理和凌商天副总经理之位。
“这个东西递交董事会后,加上我们在董事会的人助力,把四叔和老五拉下马,应该问题不大。”
凌阡毓一目十行,翻了个大概,她现在不用事必躬亲,充分信任凌商北和海芋。
“发公司审核平台,不仅要让董事会看到,还要让集团所有高层领导都看见。”
“没问题,我这就去办。”海芋效率惊人,加上曾经在总经办的职权,总能事半功倍。
这场仗胜券在握,凌阡毓几乎铲除了所有绊脚石,也无形中替父母报了仇,凌商北也出了一口恶气,海芋更是圆满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可没人感到喜悦。
因为柳思翊的痛苦,不能被成功治愈,也不能被胜利冲淡。
“阡毓~”一直默不作声的柳思翊忽然主动说话,凌阡毓忙跨步过去,蹲在她身边,温柔笑道“我在呢。”
“心语阿姨是不是可以和国韬叔叔团聚了?”
她没想到柳思翊一直记挂这件事,点点头“爷爷是没再反对了,现在谁反对都无用。”她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不会受到任何人牵制。
“不如找个吉日,把他们合葬吧。”
凌阡毓怔了怔,心头掠过莫名的酸楚,她轻握柳思翊的手,微凉的指尖让她心头一颤,她放在脸边,轻轻点头。
柳思翊想见证圆梦的结果,这个遗愿是多少悔恨和遗憾交织而成的,与心爱之人分离这么多年,得多难过呢?
她也想看到凌阡毓人生的圆满,见证完这一切,在这人世间,就没有任何挂心的事了。
只有了无遗憾,才能安然离开。
没有不甘,没有无奈。或许,她的命运,早就注定了,这些年,不过是老天的恩赐。
既然它想回收,就给它好了。想通了这件事,柳思翊笑了,从来没像此刻这么轻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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