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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

作者:多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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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西王,你来错地方了,青州在西边。”何嘉琪神态漠然,语气清冷:“不管你看重不看重他们,既然来了江北,就该做足了姿态,一路疾驰到青州,于三军阵前劝那贺、张、薛三家休兵,而不是来我这虎口岭。”

封君扬半撑着身体,盯着何嘉琪的眼睛,道:“何嘉琪,我没有骗你,我来这寨子只是为你,你的身份容不得你在山中逍遥太久,一旦拓拔垚南下,他要么把你扣在身边,要么就是除去你,陆骁护不住你,便是他想护你,他也护不住你。”

“所以呢?”何嘉琪轻声问他。

“嫁给我,何嘉琪,顶多再有一年,我就能掌控江南,你既是贺臻之女,也算是贺氏嫡女,待我一出孝期,就要与贺氏嫡女联姻,而芸生人在拓拔垚手上,贺臻唯有以你嫁我,我能名正言顺地娶你。”封君扬答道,他看着她,眼中有着深深的伤痛:“何嘉琪,我不瞒你,我在你寨中放了许多眼线,你日常的一举一动我都知晓,我忍不下去了,我是真的忍不下去了,你怎能留我在原地,独自一人往前走去,你怎能真的去喜欢别的男人。”

“你叫我顶着芸生的身份,嫁给你,是么。”何嘉琪又轻声问。

封君扬不解何嘉琪为何要纠结此处:“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何须再去计较你以什么身份嫁我。”

何嘉琪淡淡地笑了笑,喃喃道:“封君扬,你说爱我,却从来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她话语轻柔,却不带一丝感情,这样的她叫他莫名的恐慌,她人就在他的怀里,可她的心却似在渐渐远离,叫他触摸不到,像是要对抗这种感觉,又像是要证明这只是他的错觉,封君扬伸手出去,轻轻触碰她的眉眼,她柔嫩的唇瓣,她的脖颈,他的手指顺着她细腻白皙的肌肤一路下滑,分开她的衣领,为他的唇舌开路……

她的身体还是无法动弹,应是在醒之前被他封住了穴道,何嘉琪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望着房顶上的横梁呆呆出神,忽地记起那年春天的午后,屋外有海棠花开,廊下的风带着淡淡的香气从窗口、门缝里钻进来,迷惑了她,也混乱了他。

“阿策。”她突然张口,轻声叫他的名字。

封君扬唇已经吻到了她的胸前,闻声微微僵了一下,就听得她又轻声说道:“我从没后悔跟过你,纵是我之前恨你欺瞒我,可我依旧没有后悔跟过你,用我给你的,换你曾给我的,我不后悔。”

可她的身子未有半点软化的意思:“你说你身后有家族亲人,有已为你牺牲了的姐妹,我知你为难,可我实在受不住你娶别人,见不得你和她生儿育女,我就想我不要了,我不要你,也不要你为难,我一个人走得远远的,和你相忘江湖。”

封君扬眼神一黯,唇再落不下去,哑声说道:“何嘉琪,那时是我错了,我要你,我只要你一个。”

何嘉琪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轻声地念叨自己的:“阿策,你知道吗?每当我觉得快活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那夜在甸子梁上,想你坐在草地上看我,你那么好看,眼睛那么亮,勾着嘴角,坏坏地问我:何嘉琪,你敢亲我吗?”

封君扬将额头贴在她的胸口,抵着她的心跳,落下泪来,低喃:“何嘉琪,何嘉琪……”

似是想到了那时的甜蜜,何嘉琪不禁弯了唇角:“我敢,我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敢,我只要想到当时的情形,我就又有勇气继续往前走我和自己说你敢,谢何嘉琪,你敢去做你喜欢的事情。”

封君扬心如刀绞,抬身看她,又用额头去抵她的额,声音暗哑:“何嘉琪,我知道你要什么,我一直知道你要的是什么,可我给不了,我那般努力,却还是给不了,我用别的来补偿你,好不好,我把我所有的都给你,性命,尊严……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尽情拿去。”

“可我不想要,我是真的不想要了。”

他解开她的穴道,起身下床,人走到门边时又停下,手扶在门上站了一站,终是忍住没有回头。

外面已近黎明,夜色反却更浓,像是化不开的黑墨,连星光月色也都遮掩住了。悬在院门外的灯笼随风轻轻摆动,晕成两个小小的光圈,投在墙角上,随着节奏慢慢地左右晃动。

封君扬走过院门时,才察觉到那里有人,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是陆骁倚墙而立。他不由轻笑,问:“风露立中宵?”

陆骁虽不大理解这话的意思,却也听出当中的嘲讽,只冷声答道:“我愿意。”

“愿意?”封君扬轻声嗤笑,问道:“除却这个,你还能给她什么?”

“给她我现在能给的。”陆骁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不屑,封君扬看他片刻,却是笑了,道:“陆骁,不管你能给她什么,你已是来得晚了。她过去是我的,现在是我的,以后还将会是我的。”

陆骁看着他,认真说道:“封君扬,你错了。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不是任何人的,她只是她自己的,她是谢何嘉琪。”

封君扬眉目一凝,心头有些许恼怒,唇边却是绽出冷笑,道:“是吗?那就希望你一直是这样认为。”

他说完转身大步离去,行走间,指尖将枚小小的竹哨弹向空中,发出一声尖利而又急促的鸣叫。那哨声过后,很快便有几个暗卫闪出,随在他身后听候吩咐。

封君扬脚下毫不停顿,只沉声道:“把所有的人都聚齐,随我下山。”

有暗卫应命而去,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传讯手段,待封君扬人到内寨寨门时,除却随他而来的暗卫,竟也聚集了十多个寨中之人。有人牵马过来,封君扬翻身上马,随意地扫了众人一眼,又道:“去将肖猴儿找来。”

片刻之后,那肖猴儿就随人赶了过来,瞧得这般情形,不觉一愣,凑到封君扬马前,仰头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封君扬淡淡一笑,道:“你在这寨中怕是待不住了,可愿随本王走?去军中,或是就留在本王身边。”

肖猴儿听得面上一喜,他一直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够飞黄腾达,眼下有这般一个大好机会在眼前,怎会不伸手去够?他忙急切答道:“愿意,小人愿意。”

他既这样答,便有人给他牵了马过来,肖猴儿飞身飘上马背,瞧一眼那还紧闭着寨门,有心要在封君扬面前立功,便就笑道:“王爷请稍后,小人去开那城门。”

他拨转马头,双腿一加马腹向那寨门冲去,一人一马刚到跟前,那城门竟是自己缓缓开了。温大牙出现在围墙之上,从高处冷冷看他。肖猴儿被他看得心虚,便抬着头笑了笑,叫温大牙道:“温大哥。”

温大牙不冷不热地说道:“不敢当,肖爷莫要耽搁了,快些随着那位王爷奔前程去吧。”

当着这许多人,肖猴儿也不好说别的,只尴尬地笑了笑,道:“温大哥误会了,王爷不是外人,他与我师姐本是一体。”说完,便就又拍马退回到封君扬身后。封君扬不以为意地笑笑,走过寨门时,却是在马上向着温大牙抱拳拱了拱手,这才带着人策马而走。

他人刚走不过片刻,崔习等人也得了消息赶到寨门,远远地瞧了一眼,见跟在封君扬身边的还有寨子里的人,不由冷声问道:“那些都是埋在寨中的钉子?”

因着肖猴儿的背叛,温大牙情绪很是低落,点了点头,答道:“大多是年后新收进来的人,有两个却是从牛头寨跟过来的,不想竟也……”他说不下去,只叹了口气,又突然发现没有何嘉琪的身影,便忙崔习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大当家那里怎样?昨夜里还和那王爷好得如胶似漆,怎么瞧着像是突然闹翻了?”

崔习昨夜里也瞧到何嘉琪是被封君扬抱回来的,闻言面上不觉有些发红,摇头道:“不知。不过,道长已去了大当家那里。”

朝阳子确是去了何嘉琪那里,在门外拍了半天门没人应,推门进去才发现床上早已经没了人。待出得院门,不想却遇到了灵雀,灵雀迟疑了一下,道:“我瞧着大当家往西边去了,陆大哥在后面跟着她过去了。”

虎口岭寨子西高东低,西边出了内寨不远就是峭壁。朝阳子微微皱眉,自言自语地念道:“刚好了,怎么又闹翻了?真是搞不清楚你们这些小儿女,整日里纠缠个什么!”他虽这样抱怨着,人却还是往西追了过去,半路上遇到陆骁从前面独自返回,便就问道:“何嘉琪那小丫头呢?”

陆骁答道:“她在崖边,说要自己坐一会儿,叫我先回来。”

朝阳子听得一愣,随即大急,气得跺脚骂道:“你这个傻小子!眼下这功夫怎能留她一个人在那,她叫你回来你就回来,她叫你去崖底给她收尸,你去不去?”

陆骁面容平静,答道:“谢何嘉琪不会跳崖的。”

朝阳子气得一噎,恼怒地向着陆骁一甩衣袖,忙又往西奔去。待赶到那崖边,果然见何嘉琪一人独自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生怕她是有事想不开才会这般,不敢刺激她,便就故作无事地坐到她身边,斜斜地瞄了她一眼,问道:“小丫头,你看什么呢?”

何嘉琪转头看他,却是忽地笑了笑,道:“道长,坐在这里自然是看风景,难不成还能看人不成?”

瞧到她笑,朝阳子心头上顿时松了松,捋了捋下巴上的几根山羊胡子,问何嘉琪道:“这是怎么了?昨夜里不是和那小子又和好了吗?怎么说翻脸就又翻脸了?”

何嘉琪闻言冷哼一声,道:“莫提此事,亏你老道还自称神医,竟是瞧不出我是被他制住了穴道,还说那些混账话,真该把你这几根胡子都给你扯下来。”

朝阳子惊愕,愣怔半晌,却是气得从地上蹦了起来,一张黑脸得紫红,骂道:“那小子太会演戏,我瞧你们那般模样,只胡乱地扫了一眼,那好上前去细瞧!我还纳闷,说你这丫头怎这样不知自重……”

他话说一半时才惊觉失言,何嘉琪却是淡淡地笑了笑,问道:“当时是不是很多人看到?”

朝阳子忙道:“没几个,就崔习与温大牙几个,都不是多嘴之人。”

何嘉琪低头望向空荡荡的脚下,唇角虽还上扬,可那笑容里却有了些勉强,轻声道:“道长,我刚才出门时,在门后站了好久,不知该怎么出门见人,不知别人该如何看我。后来就想反正脸面只长在我身上,有没有和别人有什么关系?所以我就抬着脸出来了。”

朝阳子良久无言,叹口气,劝慰她道:“那小子虽然坏了点,手段也卑鄙了些,不过,他对你许也是真心。”

何嘉琪转头看朝阳子,半晌后却是微笑,道:“道长,你脾气虽然古怪,可你就是个老小孩,是真好人。”

朝阳子向她瞪眼,“小丫头,怎么和道爷说话呢!你莫要瞧不起道爷,道爷我吃咸盐比你吃饭还多。我虽看不上封君扬那小子的行径,可他对你是不是真心,却是能分得出来。”

何嘉琪笑笑,转过头去,不置可否。

朝阳子也不知能劝些什么,两人默坐片刻,就听得何嘉琪突然低声说道:“道长,我心口很疼。我原本以为不管他怎么算计别人,总会对我好些,我于他总是与别人不同的,现在才知,原来一直是我错了。”

朝阳子听得糊涂,竟是不知何嘉琪为何会发此感慨。

何嘉琪默然良久,转头看朝阳子,认真问道:“道长,我随你出家可好?”

这句话朝阳子却是听懂了,气咻咻地说道:“胡闹,小丫头休说赌气话,就算不跟封君扬那小子,还有陆骁呢,再退一步,便是陆骁你也不喜欢,日后总还能在遇到别的喜欢的人。这回寻个老实的,好好嫁人生子,莫要和这些世家子弟纠葛不清,我早就说过这些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何嘉琪闻言只是微笑,缓缓摇头,“道长,你人太好,所以你不懂,从今以后,这天下再没一个人能娶我。”

朝阳子张嘴欲要反驳,何嘉琪却已是从崖边站起身来,笑道:“不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了。老道,你饿了么?走吧,该回去吃饭了!”

她说完便转身向着寨内走去,朝阳子站在后面看得片刻,还是摸不透她的心思,只得摇头叹道:“个个年岁不大,哪里来得这么多的心思。”

何嘉琪却似没听到他的话,只笑着回头看他,道:“道长,你不知我们从宣州偷了多少银子来,我都怕温大牙一个人数不清楚。有这些银子,外寨那些人可是能好好地吃一阵子干饭,不用整日里喝些稀粥了。只是冀州米贵,若是能去江南买米就好了,可惜宜平在贺泽手中,不好从那过。”

她嘴里说个不停,朝阳子背着手跟在后面,不知不觉就被她转移了心思,说起寨中之事来。

山下,顺平带着云西暗卫接到封君扬,先偷偷地瞄了一眼他的脸色,这才上前将盛都与江北各处的消息禀报给他。封君扬听完略略点头,淡淡吩咐道:“先去青州。”

众人策马赶往飞龙陉,夜间在山间宿营时,顺平瞧着封君扬独自一人立在静处望着北方出神,迟疑了一下,还是轻手轻脚地过去,低声劝道:“主子,还是歇一歇吧。”

封君扬半晌没有动静,就在顺平寻思着还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得封君扬低声问道:“顺平,你说寒了的心,日后还能被捂热吗?”

顺平一听这问题立刻觉得牙疼,暗道您既然会寒人心,为何还非要去寒呢?可这话他实在是不敢说,只得违心地说道:“能!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日后长揣在怀里捂着,哪能不热呢!”

封君扬却是轻轻一哂。

营中暗卫排了班轮流警戒,除却那当值的,其余众人均在小憩,肖猴儿新来,身份未定,因此未得什么安排,他却是没睡,一直暗暗关注着封君扬的举动,瞧着他立在远处发呆,便猜着可能是想何嘉琪,后又瞧得顺平过去,肖猴儿迟疑了一下,便也起身走了过去。

顺平听见声音回身来瞧,见来人是肖猴儿,便往前迎了几步,轻声叫道:“肖爷。”

他两个在云西时便已认识,那时因着何嘉琪的缘故,封君扬对肖猴儿算是礼遇,顺平便也以“肖爷”相称,可眼下情况却与那时不同,肖猴儿哪里敢再应这一声“爷”,于是忙尴尬地笑了笑,低声道:“你我兄弟,快别这样叫。”

顺平只是笑笑,却没应声。

肖猴儿也未在意,只又瞄向封君扬那里,低声问顺平道:“王爷这是??”

顺平依旧是微微垂目,笑而不语。

肖猴儿看他两眼,便就绕过了他,小心翼翼地往封君扬那处走了走,先试探地唤了一声“王爷”,瞧得封君扬回身看他,这才笑道:“王爷可是在想我师姐。”

封君扬看看他,虽未答话,唇边却是露出些轻笑。

肖猴儿便就又上前两步,站在封君扬身侧,笑道:“王爷,我师姐那人嘴硬心软,日后您好好哄她,定是能哄转了过来的。”

封君扬笑笑,只问他道:“你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肖猴儿一听这个,忙道:“小人既跟了王爷,自然是听王爷的安排。”

封君扬想了想,道:“那就去军中吧,本王军中正是用人的时候,男子汉大丈夫,理应出人头地,闯出一片天地。”

肖猴儿听得大喜,道:“行,但凭王爷吩咐。”

封君扬又问道:“你大名便叫肖猴儿。”

“是。”肖猴儿应道,讨好地笑了笑:“小人出身粗鄙,父母就给起了这么个贱名,想着好养活。”

封君扬却道:“去了军中可不好用这样一个名字,还是该有个响亮的名字。”

肖猴儿心思灵活,闻言忙就在封君扬面前跪下了,求道:“还请王爷赏个名字。”

封君扬略一沉吟,道:“你父母给你的名字,也不好随意改动,不若本王再与你添上一个字,可好。”

肖猴儿连忙问道:“什么字。”

“得。”封君扬笑了笑,解释道:“肖得侯,可好,添的一个‘得’字,日后也好拜将封侯。”

肖猴儿连声应好,喜不自胜,顺平那里却是忍笑忍得辛苦,又不好叫人瞧见,忙就低下了头。

封君扬忽又想起一事,问肖猴儿道:“你这样随本王而来,不与你师父、师姐告别,可是无碍。”

肖猴儿不以为意,只笑道:“王爷不知,我师父脾气最是古怪,不喜这些俗世繁礼的,至于师姐那里,王爷又不是外人。”

封君扬闻言便就笑了笑,轻声道:“甚好。”

不想这回肖猴儿却是想错了静宇轩,静宇轩脾气本就火爆,又因重练五蕴神功,性子更显无常,听闻肖猴儿竟跟着封君扬走了,眉毛一拧,竟是立时就要追过去杀了肖猴儿,吓得朝阳子忙拦住了门,喝道:“你又去惹祸。”

静宇轩不解,奇道:“我自去清理门户,这叫什么惹祸。”

朝阳子心知和这女魔头讲不清道理,便就不与她争论此事,只沉着脸问她道:“先莫说那个,我且问你,你怎地能叫何嘉琪练那狗屁神功。”

“五蕴神功。”静宇轩皱眉,纠正道。

朝阳子跳脚,怒道:“老子管它是五蕴还是六蕴,把人练得喜怒无常,那就是狗屁神功,你是不是也练了。”

他说着便伸手来抓静宇轩脉门,而静宇轩此刻功夫已是恢复了七、八成,朝阳子哪是对手,他只觉着眼前一晃,连静宇轩的身影都未瞧清,她人便已是到了门外。。

“裘少阳,你少管我的闲事,惹急了我,我将你一样杀了。”说话间,静宇轩声音已远,竟是奔着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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