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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作者:多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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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三却知道何嘉琪只是吓他,又瞧得何嘉琪给他抱出来的被褥都极厚实,摸透她是个心软之人,听了这话并不觉害怕,反而嘿嘿笑道:“放心吧,您哪。小的虽然蠢笨,却也知道个好赖人的。”

何嘉琪不再和他废话,关上门进了封君扬屋内,瞧他还撑着坐在那里,忙上前去不顾他的反对撤了他身后的枕头,又扶着他在炕上躺好,这才又低声问道:“你说张奎宿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说要走,他就真的能放吗?”

封君扬淡淡笑道:“不能,所以还不如直接如了他的愿,叫他少防备些。”

何嘉琪也猜着张奎宿不会轻易放了他们走,此次前来怕也多半是试探。他们若是就这样留在清风寨里,从近期看是要比出去安全许多,可一直等在这里却不是长久之计。何嘉琪一时不觉有些烦躁,封君扬受伤,她功夫又不济,两个人竟是要被困在这清风寨里,眼睁睁地看着寨子慢慢走向灭亡却无计可施。

若是义父能在这里就好了??这样一想,何嘉琪不觉皱起了眉头。穆展越已是失踪了多日,也不知是何事会引他远离,竟连她也顾不上了。

封君扬却瞧不得她皱眉,出言劝道:“万事不到最后都说不准结果如何,现在看来是困境无路,谁又知明日会不会柳暗花明。且放宽些心,随遇而安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再多想不过是庸人自扰。何嘉琪也能想透这些,便索性把眼下纷杂的一切都抛到脑后,只与封君扬说道:“先不管这些了,你先睡吧。”

她说着便转身出去了,须臾功夫就又从自己房里抱了铺盖回来,在地上打起了地铺。

封君扬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便说道:“不用你给我守夜,回你房间去睡。

何嘉琪笑了笑,“又不是第一回了。”

早在青州府里时,她就给他值过夜,不过那时他是故意折她的傲气,并不是真的要把她当使唤丫头。封君扬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你别睡在地上。回去你房间睡吧,离得这样近,有事我再叫你就是了。”

何嘉琪却是摇头,抬眼看向他,正色道:“你不用过意不去,我只是图个安心。我内力不比你们,稍有动静就能警醒,夜里又容易睡得死,若是真有个万一,我怕来不及。你叫我回去睡,我反而更不踏实,还不如就守在这里,反倒还敢睡一会儿。”

封君扬沉默不语,何嘉琪以为他被自己说动,就又再接再厉地劝说道:“真没事,我昨夜里坐凳子上不一样也是睡着了。今天好歹还有床被子盖呢,没事的。我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做这点子事不算吃苦。”

封君扬听她说得恳诚不觉动容,默了一默才又低声说道:“何嘉琪,男女授受不亲。你我这样共处一室对你名声有碍。”

何嘉琪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说道:“江湖儿女没那么多讲究,又是形势所迫,哪这么多虚礼!身正不怕影歪,再说了,只要你我两人不说,谁又知道我是在哪里睡的!我不怕,你也别再说了,小心吵烦了我,把你的嘴堵上!”

“何嘉琪??”封君扬还欲再说,何嘉琪果真又从地上爬了起来,找了布条出来作势去堵他的嘴。

封君扬不觉失笑,伸手挡住她的手腕,以退为进地改口说道:“我是想叫你到炕上来和我一起睡,地上太凉。”

何嘉琪一愣,脸上顿时红了,羞怒道:“胡说八道!要不是看你重伤在身,我非得打你个半死不可。”

封君扬却是静静地看她,轻声道:“夜里太冷,又是山里,地上寒气太重。”

何嘉琪犟道:“邱三还睡在院子里呢!又怎么了?”

“他是男子,你??不行。”封君扬话没说透,脸上反而露出淡淡红晕。地上寒气太重,对女子身体极为不好。他是年轻男子,有些事情虽是知道,却不知该如何和这样一个年轻姑娘说。

何嘉琪自小跟着穆展越长大,这类隐私事情从没人告诉过她。就是少女初潮,也还是隔壁的严婶子教导了她几句怎样处理。现听封君扬这样说,只当他是瞧不起女子,心里便有些不悦,冷声道:“女子又怎样了?你少瞧不起女子,没有女子哪里来的你们男子?”

封君扬听了这话哭笑不得,想了一想,便又激她道:“你要是不敢上来在我身边睡,那就老实地回自己房里睡。”

何嘉琪倔强脾气却上来了,闻言便道:“上来就上来,我怕你什么!”

说着就真的将铺盖从地上抱了起来,对封君扬说道:“你往里面去,我睡在外面。”

封君扬一下子怔住了,被何嘉琪驱赶着往里面挪了挪,见她就真地在他刚才躺过的地方躺下了。那炕乃是火炕,一头接着堂屋的灶膛,早已被烧的热乎乎的。何嘉琪和衣裹着辈子躺下,觉察到身下的温暖,不由得长长地舒了一声,叹息道:“果真还是炕上暖和。”

封君扬还支着胳膊侧身看她,瞧她如此表情一时竟有些僵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挪动身体贴着炕里躺下了,淡淡说道:“吹灯。”

何嘉琪闻言就向着烛台方向挥出一掌,利用掌风熄灭了烛火。屋子里顿时一片黑暗,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借着外面的月光模模糊糊看清屋内的情形。封君扬与何嘉琪两个都没说话,不约而同地将精力都放在了调整气息上头。

其实北方的土炕都极宽阔,人便是横着睡也能睡得开。他两人又都不是胖子,各自占了一边之后,中间还余下了很大一块空当。想当初在山里赶路时,为了安全他两个靠得比现在还要近些,可何嘉琪却从没有像此刻这般紧张过,一颗心怦怦直跳,全无了刚才的胆大洒脱。

黑暗之中,时间似乎更加难熬。何嘉琪心中只盼着封君扬赶紧睡着,她也好动一动身体。谁知封君扬的呼吸一直微弱绵长,也辨不清他到底是睡没睡着。她正暗自焦急,忽听得封君扬轻声问她道:“何嘉琪,你可识字?”

何嘉琪愣了愣,老实答道:“跟着寨子里的夫子上过几天学。”

封君扬又问道:“都学些什么?女戒?女训?”

何嘉琪却是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一时也忘了紧张,只答道:“寨子里谁学那个啊,就是小柳都不耐烦读那些书的。”她一时忘了紧张,向着封君扬侧过身来,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问道:“你们家的姐妹们是不是都要读这些东西。”

封君扬轻笑道:“嗯,她们都要读的,背不过还要被女先生责罚。做错了事挨罚也大多是抄写这些东西。我小的时候还曾经帮我大姐抄过呢,结果她还没背过,我却先记住了。”

何嘉琪听了奇道:“你抄一遍就能记住了?我不信。”

封君扬就轻声背诵道:“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女非善淑,莫与相亲。立身端正,方可为人??”

他记性极好,几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虽是儿时所看之书,此刻却依旧记得清楚。他的声音舒缓低沉,与其说是背书,还不如说是在催眠。开始时何嘉琪还有一句没一句的问上一问,不一会儿的功夫,她的声音就开始含糊不清。再过片刻,就彻底熟睡了过去。

封君扬又低声背诵了一段,这才停了下来,见何嘉琪半晌没有反应,终于确认她已经睡熟。他不觉也松了口气,悄悄侧了头去看她。屋中光线太暗,她又是背光而卧,虽然他视力比常人好了许多,可也只能瞧得出五官大概的轮廓。她的气息稍稍有些粗重,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虽然看不清楚,但他似乎可以想象得到她的唇瓣定然微微嘟起的,就像早上他看到的那般,柔润而艳丽。

封君扬心头忽地一荡,顿时感到有些口干舌燥起来。身下的炕仿佛烧得太热了,炙得他有些难受,又可能是刚才说多了话,此刻竟连喉咙都是一阵干痒。他不敢再看,忙转回了头,闭上眼暗暗背诵了多遍佛经,这才缓缓调匀了呼吸。

何嘉琪这一觉睡得极熟,再睁眼时窗外天色已是大亮。她心里一惊,猛地从炕上坐起,就发觉身边的铺位已是空了。正惊疑间,封君扬的声音从堂屋里响起,问道:“可是醒了?”

“嗯。”何嘉琪忙应了一声,胡乱地整理了一下衣襟,匆匆忙忙地从炕上下来出了屋门,见封君扬果然就坐在堂屋里,面容干净,衣衫整洁,显然是已经梳洗完毕。

何嘉琪一时微窘,偏封君扬似是未曾觉察到她的心情,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这样给人守夜的,莫说我有个什么事情,就是你自己半夜里被人卖了,怕是也不知道吧?”

何嘉琪张了张嘴,没能答出话来,正犹豫是就此恼怒翻脸还是强行忍下的时候,邱三从外面探进头来,殷勤问道:“谢大侠起了?可也用小的给您打水?”

何嘉琪满腔羞怒终于找到了出处,立时回身向着邱三吼道:“谁叫你进来的?”

邱三不知自己这马屁怎么就拍在了马腿上,一时吓得差点没坐倒在地上。他用手扶了一下房门才勉强站住了,眼往地上一扫却突然福至心灵,立刻叫道:“大侠,小的脚还没进去呢,不算进去!”

何嘉琪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又被噎得闭过气去。

封君扬那里强忍着笑,掩饰地轻咳一声,吩咐邱三道:“你去院里等着,有事我会叫你。”

得了他这句话,邱三忙缩了回去。何嘉琪脸上还有些不自在,就听得封君扬轻声说道:“锅里烧的有热水,你洗漱吧。”

说完就缓缓起身进了东屋里。

何嘉琪狐疑地揭开锅盖,见大锅内真的存了大半锅热水,莫说是洗脸,就是洗澡也快够了。她兑好水,草草洗漱了一番,又回自己屋内换过了一身整洁的衣裳,这才去对面敲门,问封君扬道:“你早上想要吃些什么?”

片刻后,封君扬在屋内答道:“随意即可。”

这样的回答看似要求极低,对厨子来说却是最难办的。何嘉琪本就不精厨艺,更是不知该做些什么给封君扬吃。以前穆展越在的时候,她不过就是做些粗茶淡饭给两个人糊口,穆展越不在的时候,她更是常四处蹭吃蹭喝,连饭都不做的。

今儿封君扬在这里,又是身体虚弱,何嘉琪再不能随意糊弄,可要她给他做那些精致的吃食疗养一番,想了一圈除了熬鸡汤之外竟然再不会别的了。

封君扬已是喝了不少鸡汤,何嘉琪只想上一想,自己都替他腻得慌了。她在堂屋里转悠了一圈,将米缸菜篮都翻看了一个遍,也没能想出要做什么来,只得偷偷地出了屋门,将院门口的邱三叫了过来,低声问道:“你可会做饭?”

邱三眼在何嘉琪面上也看不出个喜怒来,略一思量便选了一个两全的回答,答道:“倒是瞧着别人做过。”

瞧着别人做过,自己却没亲手做过,所以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何嘉琪不与他废话,直接问道:“要是想做些精细好克化的东西,你说做什么吃好?”

这话却把邱三给问住了,他小时候家里贫苦,长大了家里苦贫,除了手上偷到钱的时候曾往酒楼里吃过两顿酒宴,就再没吃过什么精细好克化的东西。他把脑子里听说过的吃食想了一遍,试探地问道:“听说那些富贵人家都是吃什么燕窝粥啊,莲子羹什么的。”

这两样何嘉琪倒是从说书人那里听过名字,可她自小身体强壮,极少生病,就是有两次吃坏了肚子,穆展越也不过给她下一碗汤面,这就算是好的了,哪里又吃过什么燕窝粥莲子羹。

邱三惯会察言观色,只看了何嘉琪一眼就知道她是不会做这两样了,又怕她再恼羞成怒,忙弥补道:“其实那些东西不见得就好了,做起来也费功夫。依小的说,大侠不如给那位爷蒸碗鸡蛋羹,点上两滴香油,一样好吃!”

鸡蛋羹何嘉琪倒是从小柳那里吃过的,估计着也能做,她想了一想,当下就拍了板,说道:“那就鸡蛋羹了!”

两人一同进了堂屋,何嘉琪来做,邱三就在一旁指导。邱三也只知道蛋羹要蒸软是要打进水去的,却不知道这水到底要打多少。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水倒多了就磕鸡蛋,鸡蛋多了就又倒水,最后将坛子里存的那十来个鸡蛋全数用上了,足足打满了一小盆,这才蒸进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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