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夜没有马上回家, 而是去了医院。

祁老太太的情况并不严重，送进医院不多久就醒过来了。

其实祁老太太也没有心脏病, 主要还是因为这两日接连动气造成的心律失常血压上升。

不过按照医生的意思，老年人年纪大了, 还是要多休息，心平气和少动气才好, 否则很容易有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更严重的, 也许心肌梗死脑梗死。

祁老太太也暂时没有出院, 还得在医院多休养几天，还带着心电监控仪, 随时注意着心跳血压的变化。

可不动气, 怎么可能？

从醒来后听说了祁夜在股东大会上的那些话，之前又听人汇报说祁夜去了唐家，祁老太太心里头的气就腾腾腾朝上涌。

她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己被祁夜和唐糖给耍了。

好啊, 真是演得出好戏。

他们就是故意的, 故意想要气死她。

而在看到祁夜出现在医院后, 祁老太太就更激动了，刚恢复了些颜色的脸又变得青白起来。

她整个人还没什么力气, 就躺坐在床上, 死死瞪着祁夜。

祁夜来的时候祁星祁甜甜都在，祁寒并没有来。

如果不是必要，祁寒现在是连跟老太太周旋都已经不愿意了。

祁夜来了，祁甜甜就拉着祁星出去, 祁星也不是傻瓜，今天整天大概已经明白了些什么。

见到祁夜时他神色很复杂，却也没多话，跟着祁甜甜出去了。

祁夜站在床边，垂眸看着病床上脸色不太好的老太太，勾了下唇，语气淡薄，“不要太激动，如果再出什么问题的话，我可能不会让医生替你急救。”

祁老太太的目光凝滞了下，开口，声音有些无力，“你想做什么？”

祁夜垂了垂眼帘，唇角勾出讽刺的笑，却没马上回答她，而是转身走到旁的沙发上坐下。

双腿随意交叠，眸色无波的看着祁老太太，“我想做什么，我以为你很清楚。”

祁老太太缓缓的转头看向他，不断的深呼吸调试着自己的情绪，可那双眼的怒恨是怎么压也压不住的。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祁夜，似乎在告诉祁夜，她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

祁夜朝着沙发上靠去，姿态随性而慵懒，可他周身的凉薄冷漠却并没有因为他的穿着或者这姿态而减少几分，反衬出那张俊脸上的神色格外冰冷无情。

“你应该很明白了，很快祁氏就会是我的，不管你是恨是怒，你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祁老太太已经猛的抓紧了身下床单，额边很明显冒出几股青筋，脸色铁青，让人觉得她可能下口气就提不上来了。

祁夜看向旁的心电监护仪，上面的心跳频率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看得出她的情绪的确很激动。

祁夜挑了下眉梢，轻慢的笑着，这才悠悠的道：“不过你放心，就算我成了董事长，你也依然是祁家老太太，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至少，我不会像你样。”

祁老太太紧紧盯视着他，“你直在和我演戏。”

她想到了什么，眼底甚至带出抹讥笑，“演了这么久，很累吧？怎么，你怕我对付那个小丫头？”

祁夜半眯了眼，“你可以试试看，如果你能出去的话。”

他倒是想看看祁老太太有什么通天的本事，现在还能做什么。

毕竟只要他想，她现在连医院都出不去。

从她昏迷被送进医院那刻，她就输了，主动权已经不在她手。

祁夜忽然笑了笑，“所以说，人老了就要服老。你说你把年纪了，还想要争什么呢？”

祁老太太眸光微紧，祁夜只手放在膝头，指尖轻轻敲打着，“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其实我来，也只是想问你些事罢了。”

他顿了下，眼眸浅浅的眯起，“那几起车祸，是你做的吧？”

他声音很淡，好像说的是件很普通的事，祁老太太眼神却是变，明显闪烁起来。

可也只是转瞬，她的那些激动和怒意在这刻也诡异的平静下去，“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轻易就承认了，其实也在祁夜的预料之。

毕竟到了现在，他们都已经没有必要再演了。

祁夜只是垂了下眸，“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你怎么能下得去手呢？”

就是好奇，这个世界上有唐家那样和谐美好的，却也有祁老太太这样完全不在意亲情的。

到底为什么呢？

“亲人？”

祁老太太冷笑，“祁夜，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可以信任的，除了自己。”

她看着祁夜，想到以前的事，眼底还带着憎恨，“如果我没有这样做，死的那个人可能就是我，我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罢了。”

在她怀孕的时候，她的丈夫出轨了，喜欢上了另个女人，甚至还谋划着等她生下孩子就弄死她，和那个女人结婚。

因为他们不能离婚，离婚的话，他需要赔付给她的财产太多。

祁老太太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她只是忍耐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孩子生了下来，是个儿子。

那时候她就知道她也不需要丈夫了，既然他不仁，就不要怪她不义。

所以她不过就是借刀杀人而已，那切，本来是她的丈夫要送给她的，她反过来送他和那个女人上了路。

想到过去那些事，她已经没有什么情绪，也许最开始的时候还会觉得痛苦，可后来她只觉得痛快。

而过去这么多年，她也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做过的事。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祁夜微微皱眉，“就算这样，那你的儿子呢，还有……祁夜呢，他们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他们？”

祁老太太呵呵的笑，“他们什么都没做，可谁让他是那个男人的儿子呢，他和那个男人长得太像了，我看到他就会觉得恶心。至于祁夜……”

说到祁夜的时候，祁老太太眼神有片刻迷茫，“他倒是直很听话，可惜，他还是知道了真相……”

他知道了真相，那时候的他和现在的祁夜样，想搜集证据送她去坐牢。

他到底还是太天真了。

说到这里，祁老太太闭了闭眼，将眼底那些复杂掩住，唇边浮出抹讥笑，“不过你现在就算知道这些事都是我做的又如何，你以为你能将我送去坐牢吗？”

祁夜沉默的看着她，听她说起这些，心里并没有多少波动。

很多都是意料之的，并没有太复杂。

真相有时候很残忍，却又很简单。

也许之前他的确想过找到证据将她送进监狱，可现在他知道，他可能找不到证据了。

她做得很干净，而且到底已经过了很多年。

不过也没有关系，不定要在监狱才行，有时候想要困住个人，其实很简单。

就算间小小的病房，也可以成为她个人的监狱。

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另件事的真相。

他问祁老太太，“那我呢，我会变成祁夜，和你有什么关系？”

祁老太太愣了下，忽然就呵呵笑了起来，“你觉得呢，你觉得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祁夜眉头紧收，祁老太太闭上眼，“其实我也很奇怪，你竟然没有死，活了过来。可是很快我就发现，你忘记了些东西，又多出了很多不属于你的记忆。那时候是你刚刚醒来，记忆还很混乱，你说了很多话，让我知道你的确不再是原来的祁夜了。”

“我找到明灯大师，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他也只跟我说，世事皆有因果，这只是你的因果而已。”

“我不知道是什么因果，不过对我来说这更好，你到底还是我最疼爱的孙子……”

她的话让祁夜目光收紧。

因果，沈煜和祁夜之间，会有什么因果？

所以他变成现在的祁夜，只是意外吗？

就好像唐糖被撞之后魂魄到了他身边样，也许，只是天意？

沉默了片刻，祁夜站起身，幽黑的眸子里是让人无法看透的深沉，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问祁老太太，“你觉得这里环境如何？”

祁老太太楞了下，没明白他这样快的转变话题是什么意思。

祁夜却眉梢轻扬，眸色含冰，“既然你身体不好，以后就在这里好好修养。如果不满意，我可以送你去更好的地方。所以你放心，我不会送你去坐牢，因为你犯下的，不是坐牢就能赎的罪！”

他不会把她送去监狱，就算是能送进去，他也不放心。

只有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他才能安心。

祁老太太的眼神震惊又愤怒，可很快却化作抹疯狂。

就在祁夜准备转身离开时，她忽然笑了，“祁夜，你以为你已经赢了吗？”

祁夜顿住，她道：“你太天真了，你还真以为就凭现在的你，就能困得住我吗？”

停了几秒，她又笑，“何况就算我真的被你困住了，你以为，我就拿那个小丫头没有办法了吗？”

祁夜目光沉沉，却没有回头，“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试试看。”

说完，他没有再停留，直接离开了病房。

祁甜甜和祁星都在病房外，门没关，他们听到了祁夜和老太太的对话。

当然，祁夜其实也没有准备隐瞒他们什么，他和祁老太太不样，他愿意相信他们。　　此刻，祁星和祁甜甜脸色都很复杂，震惊都不足以形容了。

祁老太太做的那些事就不说了，祁甜甜倒是也知道些，她此刻最震惊的是，祁夜不是原来的祁夜，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哥……”

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祁夜了。

可自从她回到祁家，她见到的，应该就是现在的祁夜了。

祁夜只是笑了下，似乎看出她的迟疑，他揉揉她的头发，“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哥哥，放心。”

祁甜甜心里头的那口气骤然就松了下去，眼眶又有些酸。

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而祁星只是沉着脸看向祁夜身后，“你早就知道了，就瞒着我个人，你们当我是傻子吗？”

祁夜回头，祁寒双手插在裤兜里，就站在那里。

没有回答祁星，而是走过来，对着祁夜道：“放心去办你的事，医院交给我，我保证，不会让她有机会离开这里。”

祁夜笑了下，拍拍他的肩膀，“谢了。”

他现在的确还有很多事，像祁老太太说的，他还没有赢。

公司还没有彻底拿到手，他就不能掉以轻心。

开始那样对祁老太太说，只是想乱了她的心，想要更加刺激她而已。

可对他自己来说，接下来的每步都必须更加谨慎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