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咚咚响了两声, 光听这声, 荀勋都能感受到敲窗的人的愤怒值。

他淡定瞥了一眼，抬手解锁。

戚柒拉开车门坐进来, 又砰地一声摔上门。

“有意思吗？”她连开场白都懒得有，单刀直入厉声, “来人家生日会上搞事情, 你有意思么！”

她发怒的时候杏眸圆睁, 蛾眉倒蹙, 樱色的唇瓣紧抿，一怒一嗔都很生动，精致如画的脸明艳不可方物。

美人生起气来都是动人的, 所以荀勋并不在意她性子骄脾气差。之前她气急对着他又打又咬的，荀勋也是任由她, 甚至撑好肩膀给她当人肉出气垫。

但是——

当她这一副老母鸡护崽子的架势, 为了维护别的男人而义正言辞讨伐自己时，荀勋就有点不痛快了。

吃味的情绪上来，宽容和耐心就少几分，开口也是不带感情的冷淡“千盛刚刚收购了真艺, 作为老板，我受邀来我司艺人的生日会, 有什么问题么？”

戚柒看男人这幅理直气壮面不改色的样子，牵唇嗤笑一声。

狗员力, 不仅脸大, 脸皮还厚）

荀勋低垂眼睫, 不动声色地打量身边的女人。

她品味好审美挑，平时大牌高定才入眼，今天的打扮倒是新鲜了。裙子比平常短了一大截，两条又直又长的腿全露在外面，白得晃眼。

还有这穿的什么玩意儿？荀勋就没见过她穿这种连走线都不工整的便宜t恤，还明显小了一号，胸前鼓起更甚，稍稍一抬手，就露出一截盈盈一握的小腰，衣摆上还印着言熙名字的拼音。

反正怎么看都不像一位已婚太太。

荀勋甚至不愉悦地脑补了一下如果刚才她这幅打扮上台，可能真跟那位流量小鲜肉站一块更搭……

他唇线拉紧，轻哼出一声，“倒是你，这样的打扮到百万人观看的直播镜头前，你觉得合适吗？”

戚柒下意识垂眸看，看了半天并不觉得哪里不合适。这就是生日会的应援服啊，到场粉丝和嘉宾都有的。

今天的她活力应援，又辣又美，是到场嘉宾中最靓的仙女，镜头都追着她不放。

怎么地，你个狗男人胆敢又嫌弃本仙女？！

戚柒冷笑，“不好意思啊荀总，我也是受邀去的生日会。作为嘉宾我不抢风头，当个粉丝专心应援，有什么问题吗？”

“哦？”荀勋扬眉睨她，“你倒是很会当嘉宾当粉丝嘛。”

他突然毫无预兆地倾身靠近她，“那你知不知道该怎么做太太？”

男人挺直的鼻梁快贴到她的睫毛上了，他深邃俊朗的五官拉近焦距一般，成倍的在她眼前放大。他车里一直有冷杉的香气，靠近她时身上的气息更浓，混上淡淡的烟草味，有种麻痹神经的错觉。

戚柒的脊背就有点发麻。她怔怔看着男人，下意识屏息。

车内的气氛诡异而暧昧。

“我不知道呀。”

戚柒突然开口。

她慢慢眨了眨长睫毛，脸上刚才还愤然的神情被无辜取代，连声音都轻软了很多。

她看着男人，唇线倏地扬起，“荀总不是说我不乖嘛～”

荀勋愣住。

他怔怔看着女人，眸光微动又转深，脖颈上的圆喉结滚了好几下。

戚柒笑意更浓，扬唇挑眼的样子像个狡黠的小妖精。

小妖精抬起一只白嫩嫩的手，轻轻搭在男人的下巴上。

荀勋浑身一僵，喉尖滚动更剧烈。

他垂眸，长眼如墨，深深看着抓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

女人的手莹润小巧，近了看还透出淡淡的粉。纤细指尖划过他略粗粝的胡渣时柔弱无骨，可他却跟泄掉所有的劲道一般，动弹不得。

还心痒难耐。

戚柒抓着男人的下颌，把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拉更近。她笑得甜甜软软。

“我明明就很乖！”

荀勋还没反应过来，下巴上的手就猛地狠推了一把。

他的脸被甩到一旁，半天都没有转过来。

“狗员力你搞清楚！”刚刚还发嗲的甜软女人撕掉伪装，凶巴巴的，“我和你就要离婚了，我已经不是你太太了，你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荀勋依然侧着脸，轮廓分明的下颌上鼓出咬肌。他长眼克制般虚闭了一下，正过头来。

“我说过了，我不离婚。”男人黑眸隐着情绪，声音却很平静。

“离不离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戚柒毫不避让，针锋相对，“我也说过了，说得很明白了，我不接受没有感情的婚姻。”

荀勋轻嗤，一侧唇角牵起，“你以前也是这样说的。”

他顿了下，黑眸黯然，“你觉得我还会再信吗？”

戚柒“？”

看戚柒一脸怔然，荀勋笑得更讽刺，“又不记得了？没关系。”

“你只要知道，”他扬起一根修长的食指在她心口点了点，不轻不重的轻佻。

“acherie（法语亲爱的），你和我一样，都是没有心的。”

他曾经以为她是例外。

他曾经以为他们会是例外。

可事实证明，生长在他们这样的家庭里的人，是不会有真心这样的东西的……

戚柒看着男人如墨般的黑眸。她想不起来，但却觉得他这幅神情莫名熟悉。连心里涌上来的压抑和难过都是熟悉的。

戚柒打开男人的手，“我不要跟你说了。白费口舌。”

荀勋轻笑，“你是无话可说。”

“我是懒得理你！你跟个小学鸡一样，我才不跟你耍嘴皮子！”戚柒手搭上门把，又想起什么。

她伸手在面前的触屏面板上点了几下。

“谢谢荀总刚才为我点歌，作为回报我也给荀总点一首歌。”戚柒抬手在荀勋肩上拍了拍，皮笑肉不笑，“听完您睡个好觉，晚安！”

车门推开，又毫不留情地啪地被甩在身后。

女人走得利落，荀勋看着身旁的空位，长眼慢慢眨了眨，随后伸手，回味一般什么似的，在下巴上轻轻摸了摸。

于此同时，车内的环绕音响里传出歌声

“……你算什么男人

算什么男人

眼睁睁看她走却不闻不问

是有多天真，就别再硬撑……”1

荀勋“……”

“你算什么男人

算什么男人

还爱着她却不敢叫她再等

没差，你再继续认份

她会遇到更好的男人……”1

荀勋皱眉，“这歌叫什么名字？”

沈嘉瑞语塞“呃……”

荀勋沉声“说。”

沈嘉瑞“《算什么男人》……”

荀勋“……关掉！”

“好的荀总！”

歌声戛然而止，车内重归寂静。

前排的司机和特助感受到后面的低气压，大气都不敢出。

沉默了半晌——

荀勋“小学鸡又是什么意思？”

戚柒重新回到生日会。

舞台环节结束了，言熙还留在台上跟粉丝聊天拍照切蛋糕什么的。人家特意邀请自己来，戚柒想着自己悄无声息地走掉也不好，就想等言熙下了台跟他打个招呼。

她去到后台，除了工作人员，圈里的几个艺人嘉宾也在。看来大家的想法都跟她差不多。

嘉宾们都已经换掉了生日会的应援服，戚柒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来又想起男人嫌弃她打扮的神情。她扁扁嘴，拿着自己的衣服往化妆室走。

“……啊她又回来了吗？她刚不是走了么？”

戚柒敲门的动作停住。女人天生的八卦雷达，以及经常被八卦嚼舌头的丰富经验告诉自己——里面有瓜，还是关于自己的。

“我刚看见她回来了。”另外一个女声“切”了一声，“好不容易来的，可不得趁机往师哥跟前凑。”

戚柒偏头从门缝往里看，认出来里面两个女孩也是真艺的女团艺人，言熙的师妹。

戚柒不屑轻笑。

说她趁机往跟前凑？那言熙天天捆绑打包奶的新人又是谁？

可惜业务能力太差，烂泥扶不上墙。

“今天来的不都是合作方和资方么，她个摄影师怎么也来了？还坐在前排那么招眼！”

“就是因为招眼才来啊。师哥的生日会只要来了就有热度，这位营销宣传做得飞起，怎么可能放过蹭热度的机会。”

“呵，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师哥和她合作也是倒霉，拍了一次封面就被黏上甩不掉了，你看她都上了多少次热搜了，网上吹的啊，还明星摄影师。要我说这么想当出名就当明星啊，当什么摄影家！”

“摄影家逼格高啊，人家要草才女大师的人设。我听说她背后有大金主的。”

“啊真的么？不过也是，我听行内人说了，她技术根本不行，拍出来的片子全靠s，原片没眼看。结果现在各大杂志还抢着要她，可笑，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本事……”

戚柒“……”

戚柒做人一向很有原则你可以侮辱我的智慧，但不能侮辱我的美貌。

你甚至可以侮辱我的美貌，但绝不能侮辱我的业务能力。

戚柒哗啦推开门，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两个女团成员呆住，凑在一起叭叭的脑袋还没来得及分开。她们愣了两秒，下意识站起来。一个女孩抿抿唇，张口想对戚柒说什么，旁边那个立刻拉住她使了个眼色。

她扭头看向戚柒，一副“你还能把我咋滴”的表情。

戚柒也看着她，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

“你可能对摄影拍摄有些误会。s这样的后期软件是每个摄影师都会用到的东西。”戚柒说得平静又诚恳，这种好声好气的解释，一点不像她平时的作风。

“但我用的真不多，而且一般不会在模特身上用。”

她顿了下，杏眼淡淡在女团成员脸上扫了眼，倏地笑了。

“不过要你这样的，可能需要s的地方就比较多。”

女孩瞪眼，“你什么意思？！”

戚柒睨了她一眼，根本懒得再搭理她。她转身施施然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回过身。

“对了，你们不是好奇我有什么本事么？”戚柒问她们，“你们在接触《情人》的情人节特辑封面对吧？”

女生愣住，“你怎么知道？”

戚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轻笑了下，“不用忙着接触了。”

她扬眉，“你们封面没了。”

晚上回家之后，戚柒给秦智颖挂了个电话，把《情人》封面这事儿说了。秦智颖虽然嘴上喊着“哎呀我的大小姐你行行好哟”，那边却马不停蹄地联系了主编。

戚柒泡在顶层的无边浴室里，淡定地给自己点了盏香薰。

《情人》特辑这封面本来就是主编三顾茅庐来请alisa的。戚柒笃定主编宁可换十个模特也不会换摄影师，所以她今天还就要学狗员力一样，仗势欺个人了。

不，她要比狗员力高贵冷艳。

她是仗才欺人）

结果也如她所料，主编当即就表示不会跟女团签约，要寻找新模特，并且从头到尾都没说摄影师一句不是。

这下戚柒的良心倒有点痛了，她也表示一定会帮忙找到最合适的模特，尽全力拍摄。

《情人》是面向男性的一刊时尚综合杂志，一直以来都标榜要做“男性审美教科书”，封面当然也都是女明星的写真照片，风格往往潮流又大胆。

《情人》的情人节特刊封面，选的模特自然不能马虎。

主编本来就对女团成员不甚满意，觉得她们“身材还可以但不够风情，少了那个味道”。

戚柒举荐李心遥。李心遥现在走艳丽挂御姐路线了，微博上最近营业的照片也都是长腿细腰的。自从上次的审美被戚柒肯定后，李心遥再参加晚宴颁奖礼都要提前拍礼服照片，然后献宝一样让戚柒给她挑一件。

戚柒怼她是怼她，但帮忙也是真的帮忙，李心遥最新的红毯照街拍照显示，她气质越来越好了，大大方方的性感，媚而不俗。

主编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她够美够媚，身材也辣，但是吧，她会有一种用力过猛的感觉——就是在刻意迎合。不够贵气，也没有神秘魅惑感。”

中文系毕业的主编这样总结他对模特的要求“要那种感觉，沉稳的轻佻，清冷的暧昧！”

戚柒“……”

归国华侨戚柒听不太懂主编在说啥，只觉得他大概是想找个仙女）

一边沉默良久的秦智颖突然走到主编身边，低声跟主编耳语了几句。主编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戚柒。

他跟不认识戚柒一样新鲜打量她，眼睛刷地亮了，嘴角也慢慢扬起来，露出个有点痴汉的笑。

秦智颖看主编的反应，也笑着，意味深长地望向戚柒

——如果说她上次让戚柒去找荀勋走后门，是那种老鸨看头牌的目光，此刻，她的眼神，就仿佛皇帝看被送给蛮夷和亲的无辜少女）

戚柒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刷地抬手护住自己。

“你们想干什么？！”

“你可以下班了。”荀勋没抬头，一边翻文件一边对沈嘉瑞说。

沈嘉瑞却站着没动。他欲言又止的，满脸为难。

荀勋看了他一眼，“有事直说。”

沈嘉瑞咽了下嗓子，“就太太……”

荀勋敏锐抬头，“嗯？”

沈嘉瑞小心翼翼地指了下桌山的手机，“荀总您应该也收到推送了……”

荀勋划开手机，发现微博，各大视频网站不久前同时推送了一条消息

明星摄影师alisa《情人》封面亲上阵！破尺度照片秀出好身材，烟视媚行让你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