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石无医么？”

苏云月低声喃了句，眼底蓦然升腾起大片的雾气，前世柳静妙生前，两人最后一次在常春阁相见时，柳静妙也同她说了这话。

那时候，她还想着去同拓跋烨好生说一说，叫他去寻容王府的容老王爷来给柳静妙瞧一瞧，毕竟容老王爷的医术天下驰名。

然而，还未等她见到拓跋烨，柳静妙已然去世，距离她去常春阁，前世不超过三日。

苏云月心里难受的要命，比当初浸泡在水牢还要难受。

嗓音也干涩难受，似是一瞬间上了火。

她道：“我的侍女略同医术，能否让她给柳姐姐瞧瞧？”

小丫鬟闻言略沉吟了片刻，便点了点头。

“墨竹，你去给柳姐姐瞧瞧。”

墨竹点头，走过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给柳静妙搭脉，须臾便冲着苏云月摇了摇头。

那小丫鬟似乎是意料到了结果，反倒是劝苏云月：“难得苏大小姐想着我家小姐，今日|你能来，我家小姐是极欢喜的。”

苏云月实在是笑不出来，她在床边坐下，伸手拉过柳静妙的手，“柳姐姐？柳姐姐？”

她低唤了几声，柳静妙始终没有反应。

苏云月也不言语，只低垂着眉眼，静静在床边坐着。

待中途墨竹随同苏云月去净房时，她方才低声问道：“如何？”

墨竹道：“不太好，柳小姐这是郁结于胸，久不消散所致，如此下去，怕是活不过这个月了。”

说白了，柳静妙这是心病，心病最是难医！

前世柳静妙嫁给拓跋烨便死于心病，如今她还没嫁给拓跋烨，却仍旧要死于心病么？

苏云月心头好似压了一大朵阴云，压得她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还有救吗？”即便是知道答案，苏云月还是问出了声。

墨竹摇了摇头，瞧见苏云月难过的厉害，又道：“若柳小姐能看开些，皈依佛门，无悲无喜，长伴青灯古佛，或许能活的长久些。”

苏云月苦笑，摇了摇头，神情不置可否。

柳静妙是午时之后醒来的，彼时苏云月正坐在她床边看书。

柳静妙睁开眼睛便瞧见了她，不由露出一个发自内心地笑容来。

“苏妹妹。”

“柳姐姐，你醒了！”

苏云月放下书，眼眸里迸射出一抹欢喜来。

“可要喝水？”

柳静妙摇了摇头，眼睛里好似浮着一层水光，她看着苏云月，有气无力道：“苏妹妹，难得你还未走。”

苏云月笑起来。“柳姐姐既然找我来，我自然要同姐姐说了话才走。”

柳静妙又是笑了，可眼泪不知怎的就流出来了，她瞧着苏云月，有气无力道：“我往日里瞧着苏妹妹便格外觉得亲近，如今越发觉得亲近，总觉得，像是前世就认识苏妹妹一般。”

苏云月心口猛地一疼，眼底便滚热起来，她强行忍住了眼泪，笑道：“我瞧姐姐也是格外亲近，若非姐姐喜静，不爱出门，我定是要多来找姐姐耍一耍的。”

柳静妙的眼泪便流的更厉害了，可嘴角却仍旧带着笑意，她柔声道：“若是妹妹来找我，我也是极欢喜的，只可惜、只可惜……“

苏云月料到她要说什么，鼻尖越发酸涩，可视野却已经模糊了。

“姐姐可别胡说，姐姐如今合该是摒除心中杂念，好好养病，待姐姐病好了，我来邀姐姐去普度寺祈福，姐姐说可好？”

“好、好。”

明明知这一邀约希望渺茫，可两人还是说的极为认真。

苏云月离开丞相府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末，丞相夫人亲自将苏云月送了出来。

“没能帮到夫人，月儿着实愧疚。”

丞相夫人拉着苏云月的手拍了拍，鬓间的白发越发明显了。

“好孩子，我知你尽力了。”

苏云月还想说什么，可瞧着丞相夫人发红的眼眶，眼眶再度热了起来。

“回去吧，妙儿她知你心意，我替她谢谢你。”

“夫人，我……”

“回去吧。”

眼看着苏云月又要哭出来，丞相夫人挥了挥手，将苏云月未完的话全都挡了回去。

直到尚书府的马车渐行渐远，丞相夫人这才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缓缓地往府中走去。

许是柳静妙带给苏云月的打击太大，直到回到听月阁，苏云月都一直没有回过神来。

晚上，容琛过来时，明显发觉她情绪不对，稍微问了一番，得知了情况后，宽慰她道：“人各有命，这大概就是她的命数。”

“可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不该有这样的命数。”她摇了摇头，话罢，忽然抬起头望向容琛，问道：“对了，容老王爷医术最好，你觉得他有没有法子救柳姐姐？”

容琛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道：“说什么呢？我爷爷难道不就是你爷爷么？你在背后这般称呼他，回头他老人家知道了，可是要生气的。”

苏云月小脸红了红，低着头咬着唇许久没有出声。

容琛知她害羞，也不在逗她，只道：“你该知道，柳静妙这是心病，且如今已经病入膏肓，即便是爷爷出马，也不过是能将她的命延个一年半载，可关键还在于柳静妙自己，她如今仅仅因为及笄之礼上的那件事就郁结在心，将自己逼到了这种地步，这样的人注定不得善终，即便爷爷今日救了她，他日她在遇到旁的事，届时便会是同样的结果。”

苏云月珉唇不语，她何尝不知柳静妙的悲剧同她性子有关，可她到底不能像容琛这般看淡生死。

“你左右不了她的人生，柳静妙的生死，只在她自己的一念之间，这并不是你的错。”

容琛说着，伸手将苏云月揽入怀中，说到底，他的月儿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尚未经历风雨，如今便叫她面对生死，实在是有些残忍了。

苏云月又何尝不明白？只是心里一时过不去这个坎儿罢了。

可怜那柳静妙，如今不过才十五岁啊……

前世的柳静妙好歹活了二十多岁，如今才十五岁便已经这般，苏云月不得不怀疑，是因为她重生，这才导致了柳静妙的悲剧。

她心知如此，却无能为力，沉默半晌后，到底是问容琛，可有办法让柳静妙失忆，若她忘却前尘、皈依佛门，说不定会活的长久些。

然而这想法刚一说出来就被容琛给否决了，若柳静妙活着，那她同拓跋铭的婚约便是要履行的，抛开婚约不提，皇家也不会允许此婚的千金小姐诡异佛门的，如此，他们宁愿她是死了。

果然，是没有办法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