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我在歹徒惊异的目光中快步走向越野车，哐当一声巨响，我悲愤关上车门，独自一人坐在车内，那砰然巨响的关门声，就象我扭曲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然后不堪忍受，爆炸的破碎淋漓。

我杀了菲儿，我竟然杀了菲儿。

我的心在激烈颤抖，那种感觉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在一片一片地剐去我全身的肌肉，让我痛苦难当，不堪忍受。最让我压抑的是，这种感觉还不能表露出来，得装出冷漠，若无其事的那种样子。我杀了自己的战友，最好的朋友，我又怎能装出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就是这群惨无人性的歹徒，如果没有他们的作恶多端，他们的凶残与压迫，我又怎能会这样？

我的眼中不断幻化出菲儿中弹堕入大海时的各种惨状，她被我枪中的子弹带向天空，在波涛汹涌的上方变化成不同的姿势，如一只被束住翅膀的小鸟在空中挣扎、悲鸣着，那种痛苦无助的表情，那种难以置信的眼光，无不撕扯着我脆弱的神经。菲儿在空中划出一条刺眼的弧线以后，然后绝望地坠入大海，肆虐的波涛瞬间将她弱小的身躯卷入大海之中，我仿佛在海面上又看见了她那满头的秀发，那长长的乌黑的头发就象一束娇艳欲滴的水仙花，坚强地在海面上飘零，一排滔天巨浪袭来，那美丽的水仙花迅疾沉入海底，不见了踪影，这时候从海底下面冒出一串串血花，发出耀眼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此刻，我坐在车内，好像置身于菲儿的鲜血之中，泪水不知不觉从我的眼眶中倾泻而出，冰冷的感觉遍布全身，我感觉不能再这么失态了，再这样，就被歹徒看出端倪，我赶紧擦干眼泪，向车外面看去。

车外面，歹徒们仍沉湎于刚才的惊异之中，仿佛在谴责我禽兽般的行为。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友，自己的同事，自己的朋友，这让他们认识了我更为残酷的本性，恐怕在他们看来，这种违反人性的暴虐比他们更加无耻。

歆儿在目睹了刚才一系列触目惊心的自相残杀之后，脸色由白转青，她始终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她没想到我竟然如此果断，根本就没有经过任何思索和挣扎，就毫不犹豫地将菲儿射死，而且，还是近距离开枪，巨大的冲击力将菲儿鲜血淋漓的身体送入大海，消失了作案现场一点一滴的蛛丝马迹，将这血腥的罪恶隐蔽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下，除了在场的我和歹徒，恐怕任何人都无从查起。

看了他们呆若木鸡的表情，我疼痛的心情好像得到了减缓，我内心不住地发出了一声声冷笑，原来他们也有弱点，他们的弱点就是，害怕比他们更为冷酷无情的敌人，我终于抓到了他们隐藏在强大身躯之内的软肋，只有比他们更强大，更残暴，更心狠手辣，才可以战胜这群貌似不可能战胜的敌人。

我在观察歆儿和这些歹徒的同时，也虔诚地向上苍祷告，祈祷菲儿能逃过这一劫难，能够平安度险活下来。菲儿和我潜入S市的时候，我们随身携带了大量的警械装备，有武器弹药，有通讯器材，还有国内最先进的防弹背心，菲儿孤身一人来救我，经过特种训练的她应该估计到执行任务的困难程度，也应该考虑到救人的风险。我决定向她开枪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一下菲儿的身体，她那丰满挺拔的上身比原来更为臃肿，因此我断定，菲儿应绝对穿有那件防弹背心，所以，在靠近菲儿站立的岩石那一刻，我选择了侧面45度的角度开枪射击，按照我精确计算好的方式，子弹将以最快的速度射向菲儿的胸脯，受到防弹背心的阻碍将滑向菲儿的臂膀，穿过臂膀以后毫无疑问便破坏了那捆的密密麻麻的绳索，这种成功的几率恐怕是千分之一或万分之一，只要那一环节出现问题，菲儿的生命就会受到危险。如果绳索没有被子弹打断，动弹不得的菲儿堕入海底只能被海水淹死，如果菲儿我的判断有误，菲儿没有穿上防弹背心，那我将是杀死菲儿的凶手。所以，当我战战兢兢想到这些问题时，身上立即流出一身冷汗，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救菲儿，我也只能以菲儿的生命进行人生中最大的狂赌。赌赢了，我是救人的英雄，赌输了，我将是令人唾弃的罪犯！

呜呜呜----

警车的怪叫声再一次传来，比原来的声音更大了，看来警察马上就要赶到这里。

豹狼迅速反应起来，他手一挥，这些持枪的歹徒立刻登上汽车。5辆越野车组成的车队闪电般地离开沙滩，风驰电掣般向前方一望无垠的绿色原野前进。

歆儿带着三名歹徒和我共乘一辆汽车，我没有讲话，心情极度悲伤，我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发呆，拼命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没事吧？”歆儿注视我许久，喃喃问道。

我使劲摇头，差点把眼眶中的泪水甩出来，幸好没有。

在摇头的一瞬间，我眼光投向他们，发现歆儿带着的三名持枪歹徒已摘下了蒙在脸上的面罩，一个是惠子，一个是混血儿保罗，他们是歆儿形影不离的保镖，还有一个开车的司机，就是我原来在天宇研发中心看见过的杨六。

车队急速顺着公路向前方狂飙，歆儿他们的表情从容不迫，仿佛他们不是逃窜，而是去旅游，去参加某种神圣的使命。

杨六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中观察着我的脸部表情。我内心警觉了一下，强装镇定，不再将不安挂在脸上。

“勇哥，你真狠啊！”杨六讲话了，话语中充满敬畏，甚至崇拜的那种。

“一个女人，没什么。我现在恨那些警察。”我的回答很冷，冷的让人冰澈刺骨。

“你真的和那女人一点感情也没有吗？”杨六对我的做法很好奇，听他的语气，对我早已消除了警惕，好像我们现在成为一家人。

我没有回答，杨六的话好像一柄尖刀，正好刺中我疼痛不已的心脏上。

“杨六，你别烦勇哥了，你好好开车吧！”歆儿打断了杨六的问话。

杨六不再在此事上刨根问底，而是全神贯注地开车。

车内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发动机嗡嗡的噪音。外面的大海，树林，原野急速倒退。

我瘫软无力地靠在软软的座椅上，浑身冒冷汗，大脑象被一块巨石压迫着，生疼而又沉重，于是，一阵睡意袭来.....

恍然之中，我听到歆儿一声尖叫：“你怎么了？勇哥，你醒醒.....”

我没有力气回答，感觉到眼皮上有千斤重担，也睁不开眼。

我太累了，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只有沉入梦乡，我才能逃脱心中的自责、忧伤和愤怒。

耳边隐约听见歆儿手忙脚乱的声音。

“快拿药品箱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