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程关顺着肖段的手看过去。

是季阳。

明明现在的温度已经是个位数了，但是季阳仍然穿着一件灰色卫衣，好像不怕冷的样子。

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

季阳看到肖段指向他，一脸懵。不过由于他平时也就没什么表情，所以不大能看得出来。

“怎么？”季阳问道。他看了肖段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程关。

肖段连忙把奶茶塞到季阳手里，边说话边朝他挤眉弄眼：“这个奶茶是给你的对吧？”

季阳像是完全接收不到肖段的信号似的，推开了她的手：“我从来不喝奶茶。”

程关听罢季阳的话，就向肖段投去审视的目光。

其实他知道，肖段这手里的奶茶八成是买给他的，只不过偏偏拧着不承认罢了。

小姑娘好面子得很。

肖段见季阳不肯帮她这个忙，心里颇有点气急败坏，但是又不好表现出来，只把奶茶拿回了自己怀里：“你不要算了。”

程关看见肖段这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笑？”肖段气呼呼地说，吹胡子瞪眼的，然后把奶茶递到了程关面前，“既然人家不要，那就勉为其难地送给你吧。”

程关仍旧笑着，接过肖段手里的奶茶，并不拆穿肖段，只说道：“好吧。”

季阳看穿了这俩人就是在瞎折腾，敢情搞半天自己就是个工具人，于是转身就打算走，不想在这儿跟这俩人浪费时间。

肖段眼看着季阳走了，知道自己的戏演不下去了，乖乖地站到了程关身边：“我们走吧？”

“嗯？”程关看着她，一脸严肃，“刚刚的事儿还没完呢，你不是说买奶茶给季阳的吗？”

“我哪知道他不喝。”肖段委屈巴巴地嘟着嘴。

“你买之前都不问他的吗？”程关就是不肯放过她，还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诶呀，”肖段知道自己漏洞百出，心里怪怨着季阳不肯替自己遮掩，“我忘了问嘛。”

“真的是忘了问吗？”

“买给你的买给你的买给你的，”肖段一时气急，大声说道，“行了吧。”

程关计谋得逞，笑得很开心：“早说不就行了吗。”

“你好烦！”肖段轻轻推了一下他。

“好了好了，”程关知道自己得见好就收，别闹过了头，就哄不回来了，“别生气了。”

“哼。”肖段嘟着嘴不肯原谅他。

“别生气嘛，”程关软下声音，“不逼你你哪会告诉我。”

“你明明心里知道那是给你的，非要让我说出口。”肖段道。

“你不说我不确定嘛，”程关笑着说道，“而且我就想听你亲口说。”

俩人一起在街上走着，没有牵手，怕被别人看到拿了话柄。

但是其实俩人要有很久都见不到了。

程关数了一下，整整二十一天。

有整整二十一天他们见不到对方。

他多希望这临别前的时光能够拖长一点。还有就是，他明天要过生日了。往年他都很庆幸在寒假里过生日，因为不用上学，可以在家里休息。

可是现在他却从未有过地期待可以在上学的时候过生日。

他希望这么重要的日子，可以同她一起度过。

*

“回来了？”

程关在自家租的房子外面把钥匙插了进去，还没来得及转动，就听到了里面的中年女人说道。

“回来了，”程关应道，把门打开，“妈你今天怎么在家？不要上班吗？”

“不是你要回来嘛，今天又是你生日，就请了一天假，正好给你烧点好吃的，”女人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擦掉了手上的水，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双新的棉拖鞋，艳俗的玫红色，“这是你三舅妈做的，去年过年的时候给的，还没穿过呢。”

“哦，好，”程关接过拖鞋，看到女人的手上裂了个口子，“你手上那里怎么搞的？”

女人抬手看了一眼，说道：“哦，不小心划到了。”

“是不是又去翻公司的垃圾桶了，”程关换上已经打湿了的鞋，说道“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去翻垃圾了。”

“我看着有些东西还挺有用的嘛，”女人听不进程关说的话，一直都是固执的很，“上次给你捡回来的那个钢笔不就不错吗。查了，要将近一千块钱呢。”

“行行行，”程关懒得再说，“随便你吧。我爸呢？”

“在房间里看电视，”女人说道，“早上一起来就看电视，真的是——”

女人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程关把书包放到了唯一一间卧室的地上。虽然是水泥地，但是他母亲打扫的很干净。

房间里很空荡，因为经常搬家，所以没有什么家具，唯一一个大件儿可能就是那张折叠床。走进去就只能听到那台大屁股电视发出的声音，夸张的音效和浪潮一样的笑声在这样破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不搭调，电视上光鲜亮丽的嘉宾好像跟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程关——”女人在厨房喊道。

其实房子很小，不用喊也能听到。

“去跟你楼下张阿姨借一张桌子来。”女人说道。

“妈，不用借桌子的，我站在厨房吃就好，”程关说道，“老找人家借桌子，别人会烦的。”

“借张桌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女人说道，“而且这不是你回来了我才借的吗，平常又不用桌子吃饭。”

程关不想再说什么了。

他不想一回家就起争执。

打开门，换了双鞋下楼去，到了张阿姨的门口，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一个烫着泡面头的女人来开了门，看到程关一脸疑惑，问道：“你是？”

程关这才想起来这家人应该没怎么见过他，于是自我介绍道：“张阿姨你好，我是楼上204的，我妈妈是余芳。”

“哦哦，我知道了，”张阿姨笑了一下，“你妈老跟我提起你的。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

“是这样的，张阿姨，”程关说道，“我们来找您借一下桌子，可以吗？”

“哦，这样啊，”张阿姨的笑渐渐淡了下去，“你自己去拿吧，就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