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呀，小枪。”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那张温柔的俏颜，刚想松一口气时，又看到了气势汹汹的伪凉岚一脚踢飞了一个行动敏捷衣衫褴褛的同学，吃了一惊之后，又看到了拎着个板凳的九哥在一群衣衫褴褛的同学群中开无双，最后看到了被一群衣衫褴褛的同学围殴的殇哥。

“这是……？”

“走兽。”一甩刀鞘拍飞了一个漏网之鱼的女孩伸了个大拇指，笑得很潇洒。

“丧尸。”靠在墙壁上的凉岚揉了揉自己的碎发，眼前所视无物。

“经验。”九哥飞身一个大回旋，直接崩飞了一大波同伴同学，就算是混在其中的涛哥也没能让他有丝毫迟疑，我亲眼所见。

“救命啊。”殇哥在同学堆里惨叫。

“我刚刚回来就这么火爆？”我揉了揉脑门，疲惫语气中夹杂着常人很难察觉到的忧伤。

“其实还有更火爆的，”凉岚指了指我的肩膀，一团暗色血迹淋淋漓漓阴湿了我的半个身子，脖子上火辣辣的疼痛刺激着我逐渐麻木的神经。

我猝然一惊，“难道还能传染？”

凉岚摇了摇头，“其实看人，咱们这群人中有两个是已经证实可以免疫丧尸化的，但是也有两个已经变成丧尸了。”

很明显，在同学堆里惨叫了这么久声音依旧洪亮的殇哥是其中一个免疫体，至于另一个，肯定是九哥了，这都是按着我的思维来思考的，毕竟这其实是我的世界，而那两个已经变成丧尸的肯定是凉岚和翎。

摇了摇头我一声轻叹，谁不曾年少过，领着两个丧尸妹子大杀四方的梦可是能让我笑上半个世纪呀。

视线有些模糊，好像四周的颜色突然黯淡了下来，噪杂的声音一句一句变得清晰，而离我最近的凉岚身上散出的热量竟然也能被我清晰的收集到，这种热量如此令人沉醉，莫名的冲动瞬间占据了我的脑海，四下扭动的脖子指挥着嘴巴不停乱咬，反而四肢完全在自己的控制中。

女孩看着我的眼神中多了一份焦灼，“要不要喝点我的血，说不定会有效果。”

凉岚摊开双手，只是隐藏不住自己的笑意，我可以理解，要是谁突然在我面前面无表情的翘着兰花指走太空步，我可能也是这种笑容。“不会有效的，按照你们的说法，这个世界的运行完全看一个人的意志，而且规则不允许多次更改，那么丧尸化还而保持理智，产生副作用几乎是必定的。”

“我很奇怪，明明都已经换了校长有了新的规则处于稳定期，为什么还会有这种剧烈的变化。”敢于在丧尸群众平踏洒步走来的猛人一脸春游的惬意，所有丧尸瞬间静化，如同浮花，殇哥在丧尸群中伸出的手，凌空回旋踢的九哥翻身如龙，只是女孩的身影已经斑驳，如同树影，而刚刚还轻柔洒脱的凉岚更是眉目成霜，竖发入剑。

“你明白了没，都这么久了才回来，应该想的差不多了吧。”女侠就是女侠，别看不久前还是被伪凉岚揍进了满天银河，这不就潇洒的走出来了。

“恩，这是我的世界，但是怎么出去我完全不知道。”我试着用双手去控制自己狂躁的脖子，无果，还好说话不受影响。

凉岚扣齿抖肩，然后走出了自己的身体，留下了个轻柔洒脱的姑娘静静的站在了我的身边。

伪岚扭了扭脖子，盯住女侠，“傻岚把自己的所有都交给了这个人你知道吗？”

女侠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却没有散开自己的眉头，“不是你想的那样，小岚只是……有些虚弱，所以才会被扫过的思无拉进虚纪之中。”

伪岚听见这句话笑得三月莺飞，捏了捏拳，“都用最后的机会送你出去了，还要回来，这是我们俩的事儿，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爱凑热闹呀。”

女侠哂笑，葱指点了点我，“我也不想呀，等我出去整个学校都被虚纪纳入其中了，所有思炁都已经架起了自己的思域，也就那么大的地方，我出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区域让我架起自己思域了，他们的世界我都不喜欢，选来选去还是这个世界顺眼。”

我抽了抽脖子，眉歪眼斜的，“这也要赖我？”

伪岚静静的看了我一眼，指了指化作树影的女孩，“那是第一个受害者，那时候你还没有成为思炁。”

我眯起了眼睛，如同被巨兽盯住一样满身毛孔猛然扎紧。

伪岚摆了摆手，嘴角轻扬，“所有岚决定的事情我都会遵守。”

“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从虚纪中走出去才好，这时候翻旧账没有什么必要。”女侠抚了抚伪岚料峭的肩膀，随后两人又把目光压了过来，“小枪，你是到底是想怎么样呀。”

我转了转眼睛，然后看见了一脸漠然的伪岚弹了弹指尖，崩然作响，决定实话实说，小心翼翼的，“我就是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呀，没必要非要回去吧。”

女侠耸了耸肩，伪岚不耐烦的开口，“虚纪跟现实不一样的，思域会被不停的侵蚀，总归会化作混沌念，然后就不分彼此了，连自己的意志都没有了，只知道再去猎食其他的思域。”

我这个人是很有怀疑精神的，“你怎么知道，没了自己的意识怎么可能再去沟通，或许那群躲在自己思域里的人都活得比较舒心。”

伪岚张嘴亮了亮自己洁白的虎牙，神色微讽，“我亲眼看见那个小姑娘的思域化作一个混沌念，然后猛攻了你十年。”

世界开始褪色，所有的色彩渐渐汇聚到了我所见那个斑驳的身影上，女孩仍旧嬉笑，“小枪小枪，可以了可以了，别陪我在这里了，这里很难住的，也不对，我觉得挺舒服的，反正你找到我了，这局算你赢，快出去吧，离得远了就回不去了。”

惆怅，明明知道这时候自己该开口询问，可是又觉得自己不必开口询问已经知道的结果。

此间所有人所有物都讲目光注视了过来，八方寂静如同舞台开幕之前，世界，终于可以静下来听一听自己说话了，只是在这时候反倒觉得似乎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我的世界和世界不一样吗？”我看了看自己右手，一道莹量光芒凝聚成的漩涡自虎口浮起。

“你的世界和你所认为的世界不一样。”女侠眨了眨眼，聚精会神的看着那片螺旋，越看越是痴迷。

“跟真假没有关系？”我松开那道漩涡，看着自己左手，手心攥着的空间裂开一道道斑驳，从指缝间看过去只有代表虚无的幽黑。

“没有真假，只有你看到的，你相信的，你不相信的，其他人相信的，其他人不相信的。”伪岚看着纷乱寂静，张力十足的画卷世界，最后扭身将自己身后的虚影搅乱了。

“那岂不是我永远也无法心想事成，我有没有自己的世界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松开左手，手中的裂缝见风则长，很快就将四面吞噬，反倒是螺旋如同蝴蝶翩翩烈烈，向着高处纷飞。

女侠浅笑，“你看的比我清楚太多了，还说什么醒来，反倒是没有醒来的人做的梦是现实，我们都是虚假的。”

“想象呀，是很快乐的事情，不管是谁给我的这种权利，都别想再把这种权利收回去，我的世界如果和世界不一样地话，那就把整个世界都拉进来就好了，现实，虚假，混沌，无非是一面镜子而已，在外面的是无限，在里面的是有限，真假谁会特意去辨别呢。”

“疯了？”女侠耸了耸肩，继而哂笑了起来，那笑容仿佛春日阳光，和煦但是刺目，催人醒来，“千百年以来你这种人太多了，把虚假当做真实，喜欢镜子里那个清晰炫丽但是却凝固的世界。”

“好了，打住吧，你呀，还是好好躲在我身后吧，想打败世界，还早一百年呢。”伪岚侧目撩唇，整个人的色彩都明亮了起来，凌眉入鬓，正身，天地正，幽黑和螺旋如同被时间拉扯在空中颠簸出了层层波纹。

我那沉淀下来的情绪还没有完全酝酿成功就被发光的凉菇凉揭开了酒封，挑眉如同睁眼，伴随着回神醒来的凉菇凉，世界也开始动了起来，挥了挥手的女孩化黯消失，殇哥的惨叫骤然响起，九哥敏捷的翻身落地，四面的颓垣断壁开始生长，如同春日柳枝抽芽，横七竖八躺下面目全非的同学们正常的起身，正常的走过走廊，正常的交谈。

没有喧嚣的风儿如此柔和，就像被妹妹用柔软的枕头正中脸颊，哗然作响的热闹校园如同乡间小路上走来的友人亲密的打着招呼，所有如同梦境一样紧凑模糊的景色在暖洋洋的阳光下映照出了最真实的色彩，一种名为醒来的真实在刹那间搪塞了我所有的感触。

倒在地上的殇哥敏捷地如同从厨房案桌上跃下的肥猫，“小枪，怎么了，虽然小弦说要到这个高中，但是好歹你还有一个多月的自由时间，没必要这个时候就怂怂瑟瑟吧。”

九哥抱臂而立，站在山崖上俯瞰下来，“尔等伦臣贼子，还不快收敛作为，恭迎弦妹到来。”

殇哥勃然大怒，“昨天谁和我商量了一夜阻止小弦来二高的方法，你那行路遇山则移的毅力呢？在哪里？”

九哥指了指自己又白又嫩的大脸，很客气的回答，“在这里，看见了吗，这边是毅，这边是力，殇哥呀，毅力不坚者眼中是看不到毅力的。”

我眨了眨眼，又摸了摸自己的身子，脑袋里是让人害怕的真实感。

“不要这样，咱们这么多年兄弟，你这么我心里也难受。”殇哥叹了口气，拍了拍我肩膀。

不是，这就回来了，我的逼还只装了一半呀。

“世界上很多事情呀，跟你怎么想一点关系都没有呀，吾弟，醒醒吧，你逃不出小弦手心的。”很久之前我就很疑惑，殇哥总是能以完全不知情的身份，说出那些真正让我迷茫愤怒的原因。

似有鸟儿鸣叫，我闻声扭头，倚在班级前门口的凉菇凉正和女侠道别，清浅的笑容，青葱含羞的神色，那是女孩在生长时间让人折服的美丽，美丽得无法不让人心动，但却只是心动，那些懵懵懂懂中消去了我记忆中的所有，那个倚门所见眉目清丽如雨，侧眸凛冽如风，卸下肩上山，饮尽杯中雪。

我朝着宣红的天空龇了龇牙，虽然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个结局，但是总归是要找个假想敌吧。

九哥沉默着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我，“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儿，小枪，你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很多很多过不去的最终都会变成风景的。”

我似乎软了骨头一样化成了一块橡皮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我做选择题，明明只是一个梦，为什么还要叫醒我，明明都做了那些自以为是自以为是正确的，为什么连结局也不让我知道，开始是你们把我拉了进去，结局也是你们把我踢了出来，最终我也只是看看，然后笑笑，最后忘了吗。

殇哥沉默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人要向前看呀，你怎么可能打得过时光呢，但是你可以打败曾经的自己呀，虽然可能永远也打不败曾经打败了你的小弦，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你不是连看见结局的资格都没有了。”

对对对，是是是，刺目的阳光似乎倾盆而来，我长叹了口气，然后蜷缩成了一团，时光静得连呼吸也没有了意义，我不明白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因为我没有问，我为什么没有问呢，因为不敢问，为什么不敢，因为我觉得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若是问了，梦就会醒，可是如果这不是一场梦呢。

似有长风过廊而入，我颤了颤眼皮，睁眼所见的只有一片昏暗的光景，还有那粉蓝绿三色描绘的怪兽在墙壁上的黑板中张牙舞爪，月光越过了平整的围墙，将院落撒成一地莹白，隆起的滑梯和寂静的秋千在月光下尽力收缩着自己的影子，粉碎的沙层在坑中起伏着好奇的曲线，院子里散落的木马静悄悄地驱逐着四面八方围过来的喧嚣。

有人敲了我的脑袋，我抬头，别着草莓发卡斜绑马尾的小萝莉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用眼睛中那满满的月光倒影下了一个单薄瘦小的身影，刹那惊醒，然后我尽力跃起，扑到了面前的小萝莉，抖动耳朵，两道身影从空中徐徐落下，一道轻轻落在了滑梯大象的耳朵上，随后柔和下蹲，另一道单脚点在了秋千上，飘然洒意，却如同落在了我长久以来的记忆中。

竖起食指，轻嘘了一声，然后起身，轻巧的越过了栏杆，就像越过了自己用沙堆组建的城堡，站在了两道身影的视线还有月光之下。

“我们猎食了五个思炁，你是唯一一个敢于站出来而不是逃跑的人。”凭借凌空立在秋千上这一点我就可以确定这是个闷骚的家伙，闷骚的家伙话会特别多，只是看场合而已。

“而且你的年龄，实在是……奇迹。”蹲在大象耳朵上看似风格内敛，只是如同青蛙一样的姿势已经出卖了他内敛背后的放荡，放荡的人随遇而安，所以喜欢接话，当然也得看是谁说的话。

一切都和那些被时光拉长和被因果扭曲的记忆一模一样，我终于坐上了一场有筹码的赌局，前所未有的开心，就像现在向着四面八方狂欢一般吞噬着一切的世界，我的世界。

“曾是混沌念时我吞噬了十万虚纪，最后被驱逐出了自己的纪元，你们，竟敢出现在我的思域里，你们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