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成为了鬼。

但是眼前的黑死牟，很明显，并没有失去自我，更没有真正忘却自己身为人的过去。

绯生羽确实没能够想到，自己之前的种种做法，会引来这位最强之鬼的觊觎。

无法战胜。

他很明白，以自己此身的力量，是很难战胜这位存活了数百年的最初上弦，最强之鬼的。

但是……

他却也从始至终，都未曾想过放弃！

对于生的执着。

对于死的恐惧。

让他明白，自己终究还只是一个凡人。

而凡人……有着自己的办法！

猛地向前！

刀刃扬起——

拨开的刀锷，于月下绽放出无形的流光。如狂风卷过，在顷刻间，扫向了眼前的黑死牟！

挡的一下。

刹那的恍惚之后，黑死牟几乎是瞬间抬起了手中的刀刃，挡住了绯生羽手中的剑。

“你……”

六只眼睛转动着，脸上的神情，毫无疑问，带着愤怒。

愤怒于绯生羽的突袭。

更似乎是在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一击被挡住，绯生羽手腕轻轻的一转，无形的刀刃在那血红的、覆盖着无数的眼眸的剑刃之上擦过，随着脚步的向前，于其上，划开了大片大片的火星，飞溅四溢。

“愚蠢！”

黑死牟屹立不动，手腕轻轻的一抖，自然化消了绯生羽的攻击。

那瞬间的力量，甚至震得绯生羽握刀的虎口一阵发麻。

然后那覆盖着无数眼眸的刀刃，在一起一落的抽动之间，月的光，于那剑刃之上，再一次的绽放——

【月之呼吸】。

这是他曾经身为人之时，所掌握的呼吸法。

既是最初的上弦，同时，也是，最初掌握着呼吸法的剑士！

锋芒迫近——

绯生羽的动作微微一顿。

明明那袭来的动作称不上快，却令得他有种无处躲避的感觉。

然而……

“【通透】，既是无我，无我无他，发在意先！”

声音落下。

黑死牟的瞳孔蓦然一缩，似乎这一句话，于他心间，惊起了涟漪。

——继国缘一，曾经说过类似的话语！

手上的动作，随之一顿。

绯生羽趁机翻身，后退。

刀光于身侧划过，在地上留下一片被撕裂的痕迹。

尘烟，草屑。

晚风吹卷。

绯生羽重新站定了身体。

——言语，可以迷惑人心。

面对着眼前的最强之鬼，他的【镜花水月】，自然是很难起到作用。

但是……

却可以通过言语，去扰乱对方的内心。

既然黑死牟未曾失去理智，既然他还记得过去，那么，未必不可行。

他成为鬼，本就是因为深重的执念。

这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

能行！

黑死牟的目光微微沉寂。

“看来，你知道得很多，”

嘶哑的声音响起，似乎与之前一样，毫无波澜。

但是在这一刻，绯生羽却能够听到，那其中潜藏着的，细微的波动。

他的心……

乱了！

上战攻心，可谓如此！

“我还知道得……更多。”

绯生羽压低了身体，回应道：“我知道的，远远比你所预料的，要多得多。”

为求生路。

绯生羽此刻，却也无所谓自己的做法，是否卑鄙。

又或者……

他本就如此。

但那于此刻，都已然无所谓了。

他从来都很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自己需要做什么。

所以只要一路向前，就已经足够——

“知道很多吗……那么……”

风吹起。

黑死牟看着他，开口，道：“我就把你的四肢打断……然后……”

“再来询问吧！”

声音落下。

激荡起一阵狂烈的涟漪。

剑光迎面而来。

避无可避，更裹挟着无尽的力量——

如月的剑光，扫开一片涟漪。

“难怪，即便是继国缘一垂垂老矣，临死之前那一剑，你都无法接下！”

声音落下。

剑光又是一顿。

绯生羽将身体一矮，避让开来，同时脚下猛地一踏，挥剑而起！

无形的剑，划开苍茫的风。

滚动着气流……

向前撕裂！

砰的一下。

黑死牟再次抬起了剑，将袭来的锋芒挡了下来。

然后……

“我看见了——”

黑死牟突然开口。

声音恢复了沉寂。

语气平复了淡然。

在这一刻，绯生羽的心神，蓦然凛然，来自剑客的直觉，让他猛地倒退，下一秒，一道锋芒，便也从身侧擦过。

大地被撕裂开一条深远的沟壑。

一直向前，延伸到了数丈之外！

后退。

绯生羽的面容，微微一沉。

“诡计是没有用的。”

黑死牟看着他，道：“没有强悍的实力……一切，都是注定的。”

“是吗？”

绯生羽咧了咧嘴，道：“我可不这样认为……”

“你说我无法接下继国缘一那最后的一剑……但是，我现在，早已经触及到了那个境界！”

黑死牟缓缓地道。

真的没用吗？

不……只是在嘴硬而已！

他自己也很明白，绯生羽的话语，让他想起了从前。

那个因不甘而成为的鬼的自己，以全盛的姿态，出现在了身为人类，垂垂老矣的弟弟面前。

虽是意外。

但，那个时候，继国缘一也已经很老了。

然而……

纵使是那个时候。

他仍然无法接下继国缘一的一剑——

那最后的，苍老的一剑！

那一刻的耻辱，不甘，在这一刻，被绯生羽再一次的挑起，那本就是他存活了数百年的执念。

早已经深陷其中。

自然，也难以挣脱！

“【通透】——”

这是他的执念，也是他一直想证明的。

自己，

绝对，不会弱于那个男人！

黑死牟迈步向前。

头顶的月光晃动着。

这一刻的心悸……

这一刻的恐惧。

剑光落下，避无可避。

绯生羽转动着身体，挥剑而起，迎面而来的剑光，却在瞬间，分化出了无数的月牙，无数的光。

每一道，都直击自己的弱点之处。

每一点，都直击自己的缺点之间！

——“月之呼吸·一之型·暗月·宵之宫！”

绯生羽后退。

但身上，仍是被剑光飞溅到，炸开了点点血花。

很痛。

痛到了无以复加……

而在下一秒，黑死牟的身影，却也再一次的出现在了身侧。

攻击。

被挡住——

剑光于空中划开了一道弧度。

绯生羽强忍着剧痛，迅速的后退。

——无论从哪个方向攻击，都会被挡下。

——无论从哪个方向阻挡，都会被打击到。

手腕转动，流光飞溅，挪移的身体，在林间激荡起道道苍白的气浪。

向前，或者向后。

绯生羽挥剑而起！

黑死牟却始终都是无情的斩落。

每一处都是直击自己的弱点。

每一道攻击，都像是瞄准着必然存在的缺陷——

“这就是，通透……吗？”

绯生羽的面容微微沉寂。

他确实很恐惧。

但正因为恐惧，在这一刻……

他反而看到了更多！

那之前一直在思索着的，继国缘一的境界。

与自身的结合——

空，通透……

挡的一下。

绯生羽身体摇晃着，再一次的后退。

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着。

浑身已然是血。

点点猩红落地。

意识微微有些模糊。

但是……

他的目光，却反而显得，越发的纯粹。

“该结束了——”

黑死牟目光冰冷，道。

他想要证明自己，不会比继国缘一差多少。

在知晓之人的面前，证明着……

自己的执念所在！

所以未曾动用全力，未曾动用身为鬼的力量，只是纯粹的拔剑，挥剑。

而现在……

却也已经，腻烦了！

——该结束了！

他挥出了剑。

面对着喘息着，浑身是伤的绯生羽。

这一剑，于他看来……

已然是绝杀！

于是，剑落下。

于是……

光扬起！

挡的一声——

剑被拨开。

身体微微后仰。

黑死牟瞪大了眼睛。

“我也看见了啊……”

绯生羽抬眸，看着他，苍白着脸色，猩红浸染。

却仍是露出了微笑。

“空之呼吸·壹之型·镜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