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惜，如果他的血再冷一些，就不会死了。”

陈辽知道冷玉的意思，杨亮要是足够冷血，快，准，狠地切开妻子的手指，不留一句废话，说不准现在就和他们一起躲开了。

不过世上没有如果不是吗？

汽车的残骸还在燃烧，爆炸引起的一瞬火光照亮夜空，让陈辽窥见了许多令人心底发亮的景象，远方或匍匐，或站立，千奇百怪的身姿多如牛毛，非要下个定义的话，百鬼夜行也许正适合。

“那次爆炸是把魔界的大门给炸了吗？和黑白色的翅膀又有什么联系……”陈辽将前后发生的事联系起来，心里笃定这次爆炸很有可能是一次阴谋，况且还有那张卡片，怎么看都是人为的吧？那么“他”到底想得到什么？

冷玉将手弩持在手里，她的水果刀在杨亮手里，如今是没法用了，还好她当时贪图新奇，把手弩抄到了手里。

手弩上有三发弓箭，箭矢袋还在车内并没有带出来，也就是说只有三次远程攻击怪物的机会，一旦弓箭用完，就换陈辽上去硬抗了。

两个人肩膀挨在一起，挤在掩体之后，离汽车只有不到三十米的距离，在陈辽连跑带滚的逃跑下，这已经是极限距离了，然而还是不够远，三两次呼吸间，他和冷玉就看到那团燃烧的火焰中，缓缓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光从形状上分辨，那确实是个人没错。

等身影完全从火焰中钻出来的那一刻，冷玉搭在扳机上的手指不由颤了一下，却还是没将弓箭发射出去，她回头看向陈辽，满眼的疑问。

任凭谁在这种处境下，第一反应肯定是射击，不管能不能干掉对方，第一要素是保证能让对方受到足够的伤害，趁怪物还没反应过来，先一阵猛攻，打到残血再说。

那么……冷玉为什么要停手呢？

大概要归究于她的过长反射弧，对情绪的反应会慢于常人，所以她看清火焰中的身影之后，才会犹疑，那是个小女孩，十分天然无害的那一种。

其实要是换做陈辽在她的位置上，肯定不会有这种迟疑，很明显，能毫发无伤地从火焰中走出来，会是平常人吗？不管是敌是友，先来一发再说，就算是友，顶多也就算个误伤。

陈辽的思考速度极快，上一秒他脑海中还在疑惑为什么小女孩身上没有他所见到的泛着油光的焦黑色，下一秒他就夺过手弩，瞄准了小女孩的肩膀，这个位置不致命，如果运气够好的话，说不定射击很烂的陈辽根本打不中，本来他也就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小女孩一身白色连衣裙，怀里还抱着一只抱抱熊，从外观上看，她可能只有四五岁的模样，由于火光的映照，陈辽不是很看得清她的模样，当下也是心一横，扣下了扳机。

三十米左右的距离，要是移动物体，不消说，陈辽百分百的打不中，可小女孩仿佛是配合他一般，迈出火焰之后就停下了脚步，也没有任何动作，就好像知道自己成为了靶子。

“这样一来就轻松多了……抱歉。”箭矢一经射出，陈辽就失去了它的踪迹，他的眼睛还不足以捕捉到那么高速的物体，也不需要刻意去看，他只要去听击中物体的声音和观察小女孩的反应就可以了。

“你干嘛？万一是幸存者你就成杀人犯了！那可还是个孩子！”冷玉劈手夺回了手弩，虽然音量很小，话里面蕴含的怒意可不小。

陈辽无暇顾及冷玉的感慨，事实上他不想回答这种未经大脑的诘问，那个孩子不正常，这是铁定的事实。

侧耳听了一会，没有任何击中物体的声音，就算没有射中那孩子，至少能打到玻璃护罩上吧？

带着这种疑问，陈辽抬头去看小女孩，她还是没动，几乎可以确定没有射中她，手弩的冲击力就是只射击肩膀，也足够击倒四五岁的孩子。可她就是不动，陈辽越看心里越发虚。

突然，小女孩转头看向了这边，轻巧地抬着小脚丫，一步步走了过来。

陈辽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大夏天的，还能感受到汽车残骸的热浪扑面，他硬是出了一身冷汗，当下摸着掩体，准备退回地下停车场，只要不暴露在小女孩的视线中，他相信可以全身而退。

也不知道冷玉是不是特意来给他添堵的，斥责完陈辽后居然折了一根荧光棒，翻出了掩体，朝小女孩走去。

这里说明一下，所谓的掩体就是一排茂盛的花圃，以小女孩的身高，平视是完全看不见躲在后面的两人的。

冷玉赌气地翻出去，陈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同样也搞不懂陈辽的想法，原先救了她的些许好感也随即风吹云散，知人知面不知心，连对一个孩子也毫不迟疑地出手，真不知道会不会把自己给怎么了。

冷玉走得很急，她要看看那孩子有没有受伤，如果陈辽还是执迷不悟，她不介意和陈辽就此分道扬镳，她承认一开始陈辽救了她，她有些许的好感，后来也见证了陈辽强大的实力，一击就收拾掉了果冻，给予了她强烈的安全感。那个时候陈辽给她一把水果刀，虽然比起球棒更容易对怪物造成伤害，但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在体能心性上都不如成年男子，水果刀在她手上其实并不能发挥多大作用。

后来听到杨亮说起射击俱乐部，又得到了这把手弩，只要能重复回收箭矢，再从射击俱乐部里搜刮一些战利品，她完全有信心自己一个人到达j市。托家里老爷子的福，从小就被训练使用各种射击武器，枪械，弓箭，甚至投掷类武器都不在话下，就在前不久，她终于做到了起码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命中率，这个数字有多可怕？简单来说，射击已经融入了她的本能。

小女孩倒是走得很慢，似乎是认准了陈辽藏身的掩体处，对快步走来的冷玉视若无睹，她那看似单薄的身子却无比坚定的前行，冷玉借着这个机会仔细地打量着女孩，可渐渐地，她也反应过来，这女孩一身素净，丝毫没有被火烧伤的样子，她可是从火里面走出来的啊？

冷玉感到不对劲了，她放缓脚步，手弩若有若无地遥指向女孩，轻轻喊了一句：“孩子？”

话音未落，陈辽已是一个箭步窜出，挥动手中球棒，照准那孩子脑袋奋力挥下，不难想象，打中了的话，那儿会像西瓜一样爆裂开来，红的，白的，混在一起，鲜艳又深刻！

“快走！”陈辽一把扯住冷玉，挥出的合金球棒在空中就被分割成数段，他总算是看明白那射出的一箭去哪了，应该也就是在即将射中小女孩的时候，在空中被分割了。

冷玉被陡然跳出的陈辽吓了一跳，心跳瞬间加速，连带着呼吸也急促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手弩对准了陈辽，直到球棒在空中断为数截，她才反应过来，调转准星，指向小女孩，火光从小女孩的侧脸打过来，这下冷玉总算看了个真切。

“天呐！”她惊呼一声，手心渗出的汗液让她险些握不住手弩，小女孩那张可爱的小脸蛋上，原本应该是眼睛的部位，此时只有两个漆黑的窟窿眼，一眼望去深不见底，几乎把人最原始的恐惧都勾了出来。

冷玉只是被动的跟着陈辽跑，她是知道误会陈辽了，可小女孩已经锁定他们了，两个人不止一次被横扫而过的气刃逼得满地打滚，狼狈不堪。相比起一开始，小女孩的行动模式发生了变化，她不再慢吞吞的行动，也不需要看见或听见，只要陈辽和冷玉一不留神，就是几道气刃攻击，亲眼见证过气刃的威力，陈辽绝对不会有硬拼的想法。

“我们分头，回地下去。”在地上来回滚了十几次后，陈辽终于受不了了，提出这个建议也只是缓兵之计，谁知道小女孩会不会追下来？这么一个无声无息的杀手，发招之前没有任何征兆，短时间内，陈辽光是躲闪就够呛了，想要反击，暂时没有可能。

冷玉用心动回答了陈辽，两人划了一个大圆，最后险之又险地抵达了地下停车场。

“好痛……”陈辽抹了背后一把，衣服被割了个大口子，连带里面的皮肉也削去一部分，此时他的背部相当不好看，鲜血淋漓的。

“你怎么样？”干脆把衣服脱下来，在腰间扎了个结，绑住背部的伤口，然后问向冷玉。

“我没事。”那边停顿了一下，听声音应该没什么大碍。

“哒哒哒……”声音从下到地下停车场的缓坡处传来，陈辽脸色一变，是女孩的脚步声。

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他一跃而起，冲到应急门前，吼道：“过来帮我一把，咱们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