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八个字，虽然只有八个字，但是每一个字都太狠了。

他这多年以来辛苦得到的这一切，都会在一夕之间失去……

之后，云鹿也跟着上了楼，一推开卧室的门，就看见顾千肆靠在窗户边抽烟。

“咳咳……”云鹿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顾千肆反应过来，立即掐灭了烟头，扔掉之后回头看她：“怎么上来了。”

云鹿走到了他的身边，手里端着杯牛奶：“你还没吃饭，先喝杯牛奶吧。”

他推开了：“我不饿。”

云鹿看着他的侧脸，鼻梁高挺，眉头紧锁，唇瓣快抿成一条直线。

她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忽然喝了一口牛奶，然后垫起脚尖，捏住顾千肆的下巴，就像他无数次捏住她的一样。

唇瓣接触的瞬间，顾千肆一怔，但也只是两秒钟的时间，他便反客为主，大手牢牢扣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按。

温热的牛奶从她口中流到了他嘴里，云鹿目的得逞了，只是，她自己也陷进去，没有要出来的心思了。

良久之后，他们才松开了彼此。

云鹿靠在他的怀里，手触摸他的胸膛：“你是担心那和尚的话吗？失去锦城？”

顾千肆道：“他的是江山美人，为什么把你自己略过？”

云鹿低垂了眼睛，半开玩笑半复杂地道：“因为我自己知道我不会离开你啊，但是锦城的问题我却不明白，今我听高扬，日本人刚刚打下了我们邻近的几座城，甚至还有一座城连仗都没打，就直接认输了。”

她感觉到男人沉默了。

片刻，他道：“来就来吧，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我就算是和日本同归于尽也不会认贼做父。”

云鹿咬着嘴唇，半都没有回答他这句话。

即便心中深知军人为国战死是荣耀，可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命，他能风轻云淡的出与敌人同归于尽，可她不校

光是想想他有可能会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她的心脏就疼得要命。

最终云鹿也没有话，只抱紧了他。

后来的连续几个晚上，云鹿都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闭上眼睛是那个和尚的话，睁开眼睛还是那个和尚的话。

“失去江山，美人离开。”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八个字绝对是真的。

可是她还有更多的疑问，那和尚顾千肆的命数会在今年发生转折，但那是怎样的转折？经历过这个转折之后，他是会活着，还是……死去。

云鹿多希望自己在杞人忧，可是至少现在看来，今年的战争已经是无可避免的，战场不是儿戏，是真刀真枪的厮杀，是弥漫着血腥的残忍。

所以她想知道，假设锦城真的失守，顾千肆……又当如何？

………

经历了这几日的折磨，云鹿终于决定在五后再次悄悄去了那寺庙。

临出门的时候还遇到了西恩的那位老师，也就是教堂的史密斯神父。

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她的个头不过刚刚到他的胸口，看见她之后，他寒冷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复杂。

“太太，欢迎回来。”

云鹿想起自己当初没跟他打一声招呼，就把西恩带走聊事情，不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神父先生，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史密斯神父笑：“很好，只是有些想念西恩那孩子，之前一直有些担心，现在见到他也算放心了。”

云鹿耳根一红，更加觉得不好意思了：“都是我不好，当初带他走的时候，应该跟您一声的，您毕竟是他的老师。”

“太太言重了，西恩是您的弟弟，不必告诉我。”史密斯微微笑道：“看到太太和西恩一起安全的回来，我也算是放心了。”

云鹿看了看门外，道：“史密斯先生，您快进去上课吧，我也还有点事，就先出去一趟了。”

“好。”他点点头。

云鹿的背影离开了，史密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底深沉。

……

云鹿一个人悄悄来到那门口时，那个和尚依旧在那里，甚至连木鱼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

云鹿走过去的时候，和尚抬起了头，就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再次来到这里一样，他笑道：“太太，又见到你了。”

云鹿在内心深呼了一口气，坐到了他的面前。

“我……”

她抿了抿唇：“我想知道…我想知道您当初的我丈夫命中的转折……”

和尚道：“该的，在那日我都已经告诉了两位，其他的，恕再难从命。”

“无需多的，我只是想知道，他在那个命中注定的转折之后是否安好？”云鹿急忙道：“就只告诉我一点，求求您了。”

“施主，何必执迷不悟。”和尚叹了口气：“施主聪慧，也是通晓历史的人，万般皆是命，一点不由人这个道理我想施主也明白，即便我此刻告诉了你，你也无法为你的丈夫做些什么，这都是命数，命数……”

云鹿心底一颤。

她觉得自己脑子都是懵的，全身上下好像提不起来一点力气，如遭雷劈。

这些话…难道不是已经侧面告诉她顾千肆的结局了吗？

那和尚见她魂不守舍，再度叹气：“太太，回去吧，这里风大，老衲也该回去了。”

云鹿不知道他的“回去”，是应该回到哪里去，也不想去细想。

她只机械地点零头：“好……”

一路上都魂不守舍，还差点被一辆车撞到了，全然无视了车主在背后骂骂咧咧的声音，她径直回到了鹿苑。

身后那正在骂着她神经病的车主看见她进的地方，却忽然停止了骂声。

“她……”

另外一名司机经过，极其热心的给他科普道：“那位你不认识吗？就是咱们督军的宝贝夫人啊。大兄弟，你真是勇气可嘉，居然连她都敢骂！”

“……”

从寺庙回到了鹿苑，云鹿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一般，眼中都是暗淡，一下子坐到沙发上，眉头紧皱。

脑海中回想到的都是那几句话。

历史不可改变，那她的丈夫就要那么死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