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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冷美人

作者:水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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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是人发出的声音,我稍稍心安了些。蚕茧的顶端又一阵晃动,那把短刀沿着那道口子迅速向一边嘶啦嘶啦地划去,接着又朝相反的方向划去,随着划开的口子越来越大,传来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愈来愈清晰,使得我顿生重现天日的感觉。令我惊奇的是被那把短刀划开的口子竟然久久不见要弥合的动静。就好像之前那些有生命的蚕丝被那把短刀结束了生命似的。这让不得不对那把奇异的短刀刮目相看,正当我要再次细细打量它时,那个清脆而又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发什么愣,还不赶紧出来,难不成还要我下请帖。”

从一听到这个声音开始,我就知道是之前那个率先入洞并消失在丝海里的冷美人。虽说她让我能顺顺利利的摆脱这个蚕茧,不过,从我内心深处来说还是为她打乱我的计划而感到悻悻然。

“你施以援手之情,我领了,”我说,“不过,要不是你,又一个飞蛾人恐怕已经被我烧死了。”

冷美人用手电打量着我刚刚钻出蚕茧的上半身,电筒的光柱过于耀眼,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我的头也一阵晕眩。

“什么,你说什么东西来着?”

“飞蛾人。”

“飞蛾人?”冷美人愣了愣,随即用诧异的口吻说,“什么东西?”

“刚刚跟你交手的不就是吗?”

冷美人将手电光从我面部移开,光柱一闪就照射在近旁一个灰乎乎的硕大东西上,那东西挂在蚕丝丛里,还在轻轻摇曳。“你说得是它?”她问。

我定睛一看,那东西居然就是飞蛾人,它仰面朝上,双翼张开并耷拉着,原本如幽黄灯泡的眼珠稍稍黯淡了一些,并且,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一般。“难不成说你,”我说,“你把它怎么了?”

冷美人咯咯笑了起来,“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有趣的叫法。”笑完,她又恢复到之前的那种冰冷的语气,说,“你刚才是说打算烧死它?”

“有什么问题吗?”我说。

“之前我看你还有几分聪明,原来也不过如此,”冷美人说,她又拿电筒光柱照射在我面部,光柱刺得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我猜她脸上一定是挂着一副轻蔑的表情,她接着说,“这个地方不是你们这样的人该来的地方,自作聪明会让你丢了性命,走吧,别傻愣愣地呆着了,你的同伴在等你。”

她移开了电筒光柱,一只伸手拨开如水的蚕丝,一边轻盈而如履平地地往前走去,她的动作如此优雅,以致于使我不禁产生观赏顶级模特于T台上正进行时装走秀的幻觉。望着她既优雅又妩媚的身姿,我似乎弄清楚了刚才撑在蚕茧豁口时为何我会突如其来地想起她。我两只手分别攥住两边的蚕丝,摇摇晃晃地跟在她的后面,她走路的姿势除了婀娜多姿令人赏心悦目以外,再没有奇特之处,我看不出她的步伐里究竟有何玄机竟然能完美地驾驭如此轻柔如风似水的蚕丝。

若不是电筒光柱投射下她巨大的毋庸置疑的身影,有那么一个恍惚的瞬间,我甚至不无惊悚地疑心她是一个女鬼。若说初见她之时她对我而言还只是一个问号的话,那么,现在她已如她投射下的那个身影一样,于我的心田投射下一片疑云密布的阴影。

我试探性地问道:“听你刚才的意思,要是烧了飞蛾人就会没命?”

“你说呢。”她头也不回地应道。

“不好意思,”我说,“刚刚我就烧了一个。”

“什么?!”冷美人的身子立刻僵住了,随即大喊一声,“快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明白她为何听了我那句话之后就起了这么惊人的反应。四周一片死寂,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动静,整个丝海放佛入睡一般,显得平静而又安宁。我不禁疑心冷美人不是在危言耸听就是故弄玄虚。我打着打火机往之前那个被烧的飞蛾人的坠落的方向望去,打火机的火焰烧着了上方的蚕丝,发出一股焦味并冒出缕缕白烟,透过袅娜的白烟,我看见那个飞蛾人坠落的方位的一方蚕丝上,正自下而上升腾起无数黑色的漂浮物,正飘飘悠悠地落在上面,不一会儿就落了个密密麻麻,形成了一个拱形的“黑门”,它是那么的雄伟壮观,它是那么的震撼人心,有那么一瞬间,使我恍惚觉得它是通向另一个未知世界的神秘通道。

从那道拱形的“黑门”里似乎发射出磁力般的吸力,又或者是某种不可名状的召唤,使得我不由自主地朝着它一步一步地走去,开始还有些惊恐,可每走一步,惊恐就随之减弱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沉醉的飘飘然,越往前走,开始有了飘飘欲仙的感觉。我朦朦胧胧地看见从那道拱形黑门里散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拱形的门道上落满了身姿妙曼的通身黑光发亮的蝴蝶,正精灵一般朝我欢呼雀跃,放佛在天堂的大门前迎接归来的天使。一股人世间从没有过的清新至极的花草微香若隐若现,只需吸上一口就情难自禁,上瘾到哪怕为之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一旦沐浴在那光芒里面,我感觉自己轻盈到放佛身体摆脱了地心的引力,不需要借助翅膀也能飞翔起来。四周的蚕丝轻柔摇曳,犹如一把巨大的竖琴的琴弦,响起沁人心脾的圣洁的音乐。我恍恍惚惚地发现,每响起一阵音乐,那道拱形黑门之中就出现一道不同颜色的宏伟的彩虹,架设在云卷云舒的云海之上。每出现一道彩虹,就会从里面响起一声空灵如天籁的召唤声,每召唤一次,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就会稍稍出窍一些,等到云海之上出现第七道彩虹的时候,我已经可以看到一个完整而又朦胧的闪闪发光的另一个自己。

就在我快要跨入那个拱形黑门之际,我感觉自己于身后遭到雷击一般,顿时眼前一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放佛苏醒在一只周旋于汹涌波涛之间的小木船上,我迷迷糊糊地想动弹却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了,我揉了揉朦朦胧胧的眼睛,发现自己紧贴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后背,我试图退后一些以便能看清楚,可无论我怎样挣脱都无济于事,就好像我的前胸黏在那个后背之上。又一股似曾相识的清香扑鼻而来,将我从意识的迷雾之中彻底拉了出来。我看见那个曾经让我心神摇曳的马尾辫此刻正在我面前跳跃不止,恍若跳着伦巴舞。

冷美人正一手拿着手电的同时抓着什么东西,再往下看我倒吸一口冷气,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再次昏死过去,漂泊在无意识的湾流里。因为无法想象我们居然是骑坐在一个浑身近乎晶莹剔透、内脏清晰可辨的巨蚕之上。过于的惊愕致使我鬼使神差地伸出双手拦腰抱住了冷美人。我感觉她的腰部像触电一般猛地一收缩。

“爪子拿开!”她大叫一声。

缓过神来,我慌忙撤回双手,这边放放,那边放放,总觉得不合适,觉得双手多余似的。

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我问:“我们下面坐的是什么东西?”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答:“自己不会看啊。”

我们胯下的巨蚕时而猛烈地摇头晃脑,时而剧烈地上下耸动,显然想极力摆脱我们,它还几次三番扭动头部朝我们吐出潮水般的蚕丝,企图包裹住我们,都被冷美人挥舞着她那把黑刀化给一一化解掉。令我惊奇的是,于她挥舞刀的当儿,借助电筒光柱的余光,我发现那把黑水晶一般的黑刀里头除了光芒闪烁,居然浮现出影影绰绰的影像,由于黑刀一直处于动态之中,只能在它停顿的瞬间瞧上一眼,因此我无法清晰地看出那些影像究竟是何物。唯一我能确定的是,那些影像绝不是光线折射或反射而成的,而是蕴藏于黑刀里头一种神秘的独立的存在。如果非要让我形容我对这把黑刀的此时此刻的观感,我不得不说,在我看来它就像一个微型的播放器,就像智能手机那样,不用的时候黑屏,一旦用它看电影,就立刻影像重重,变化莫测。只不过,黑刀里面的影像更为黯淡也更为诡异。

这让我大惑不解,原本这个冷美人对于我而言就已经是个巨大的谜团,现在这样一个谜团上又增添了一个谜,我看着她后脑勺发愣,我不知道她的秀美的脑袋里藏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让我感到失落的是,尽管我们此刻紧密到前胸贴后背的程度,却隔着两个遥不可及的世界。有很多问题都想迫不及待地出口,可到了嘴边又被我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尤其是在我看到令我震惊的一幕之后。

更为糟糕的是,由于这一幕来得过于的突然,过于的不可思议,以致于在巨蚕再一次剧烈摇摆的时候,我没能抓住巨蚕身上的褶皱,巨大的摇摆力加之我自身的重力,一下子将裹挟着冷美人从巨蚕的背部跌落下去,冷美人试图死死抠住巨蚕身侧的褶皱,不想那巨蚕又猛烈地一阵摇晃,彻底将绑在一起的我们摔了下去。

我的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看着与我捆绑在一起的冷美人,就好像捆绑着我的愧疚,要不是我,她就不会遭此变故。突然,几道光柱先后照射着我们,响起了一阵惊呼,这惊呼于我听来似真似幻,一下子将我陷入不辨现实与虚幻的境地。就这个当儿,我们掉进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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