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找他们问清楚已经不可能了，随着一阵隐隐约约铜铃声，以及随之而来的悉悉索索声，这片山谷顿时陷入惨烈的杀戮之中，刹那间起，刹那间灭。一切重新归于死寂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得到了答案，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只是我自以为的答案。

黑哥用土坯将洞口重新堵严实，打开手电筒试图搜索“麻秆”的踪迹，奇怪的是沙土地面上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显得浑然一体，就像是从来未曾被惊扰过，可据黑哥信誓旦旦地说刚进来的时候他明明清清楚楚地看到在溶洞边沿和一溜水坑之间留有一窜脚印。黑哥咦了一声，说：“邪门了，连个脚印也不翼而飞了。”

我说：“有点不对劲。”

黑哥说：“咋了？”

“你不觉得那些水坑和旁边的钟乳石有问题吗，”我说，“你用手电筒把溶洞重新照上一遍，我再瞧瞧。”

黑哥边照边说：“你别说，还真有古怪，我记得之前看到的那些石柱和水坑的位置好像不是这样的。”

黑哥的判断没有错，就在短短的十多分钟这个溶洞里面居然发生了悄无声息的变化，所有的水坑和钟乳石的位置都被打乱了，几乎到了面目全非的地步，我悄声叮嘱黑哥：“小心，里面应该有机关。”

这是毋庸置疑的，自然界对环境的改变要么是短期之内的山崩地又裂要么是长期的润物细无声，而此地偏偏呈现出短期之内的润物细无声，非巧夺天工不可为之。既是人为，就意味着精巧的设计或是精密的算计。如此一番分析，我俩立即警觉起来，黑哥让我紧跟其后，一步都不要落下，以防万一。我建议先按兵不动，最好先找一个高处俯瞰一下这个溶洞的全貌，以便心中有个大概，不至于到时候盲人摸象。

刚选中一处形似大象的巨型钟乳石，我们正欲过去，可它转瞬之间就消失在石柱丛林之中，如此再三，我们始终未能如愿，黑哥有些沮丧，我这时反倒不急了，因为就在刚才我心里渐渐萌发了另一个想法，即此刻攀爬上高处俯瞰溶洞不见得是个明智的决定。我安慰黑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还是算了吧。”

黑哥不明就里地问道：“那怎么行，心里没数，我们岂不成了无头苍蝇在里面乱飞乱撞了？”

我说：“既然是机关，那就意味着设计机关的人绝不会让来人轻易洞察其间的奥秘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刚才我们的想法应该早就在设计之内，一旦实施必入彀中。你想想看，既然溶洞内部物体的位置都无时不刻不处于变化之中，就算我们幸运地攀上一个石柱，但也意味着我们已经仓促置身于机关之中。”

黑哥略一沉吟：“有道理，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谨慎一点的好，另外，说来也怪，我瞧了半天愣是没出一点门道，感觉错综复杂没有什么规律可循，你觉得呢？”

其实，这何尝不是困扰我的疑团呢，咋眼望去，此溶洞形状变化莫测，时圆时方，时凸时凹，时畅时曲，毫无规律可言。按说在这样一种不规则的环境下布局如此大手笔的机关并非易事，而对方居然做到了，而且无论怎样变化这里居然像魔方一般大体上保持了均衡之势。那它到底是遵循怎样一种内在机理才能出现如此玄妙的变化呢，一时之间，我们都无法窥探其理。

看得出来，黑哥对这种布局诡异的宏大机关阵并不擅长，其实这倒也可以理解，毕竟现今出现如此机关阵本就不可思议，就算一些高智商的罪犯再别出心裁再脑洞大开，也无法办到。不为别的，就为它的工程量，绝非区区数人之力可为的。就我们目力所及的部分溶洞，根据它的容量，以及钟乳石和水坑的数量、质量乃至体积，仅仅移动他们的位置就是一桩浩大的工程，更不用说还要做到悄无声息地像钟表内部的零件那般精密地运行，这需要多么庞大又多么复杂的机关才能操纵，稍微想一想就感头皮发麻。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庞大而神秘的机关是靠地面以及地层的细沙来流动的，细沙对它而言，不啻于血液对身体，石油对机械。而既然这里的细沙是用作流动之用，那它就必属于流沙，流沙是土体的一种现象，通常细小颗粒、颗粒均匀、松散、饱和的非粘性土容易发生这个想象。可溶洞的土质正好相反，完全不具备形成流沙的客观条件。据此我判断溶洞地面以及地层里的所有流沙都取之外地，至于何地那并不重要。就凭这一点足以证实这溶洞里的奇异现象并非出自天然，而真真切切是人力所致。

黑哥咂了砸舌唏嘘道：“真搞不懂为什么要在这里搞这么大工程，这得花费多大的人力物力，哪个土豪闲得没事干，真他娘的有钱烧的慌。”

我笑了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只要有事必有动机，就好比深山里头建别墅不是华侨就是盗墓。”

黑哥说：“这道理我懂，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么隐秘的溶洞里搞这么大的机关阵，难不成里面有金山银山，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这我可说不好，不过你基本给出了答案，世间事无外乎名与利，名就算了，要不然不必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金山银山也许有，也许不见得有，但秘密肯定是有，要不然不会如此费尽心机，”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话锋一转说，“你把电筒往洞壁上仔细找找，看没有什么机关之类的。”

黑哥干脆将手电筒递给我，我几乎将从洞口一直到目力所及的洞壁，像研究藏宝图那般研究了一遍，可洞壁上除了石灰岩以及依附其上的形态各异的钟乳石，以及潺潺渗水和苔藓，看不到一星半点人为的痕迹。本想从中能有所发现从而找到一些突破口来打破目前的僵局。可事与愿违，我不禁有些失望。黑哥猜测机关启动装置可能是装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比方说洞壁内部，或者说地表以下的地层里，再或者干脆是在机关总成那里，开启任何机关都是由智能设备统一接收然后通过指令识别从而开启的。

对于黑哥这些富有创见的猜测，我不置可否，因为单从每一种猜测来看都有道理，但我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搭调，这种奇异的感觉一时半会我也说不出个大概来，静下心来经过好一番抽丝剥茧才终于捕捉到它，我这才笃定地对黑哥说：“你刚才说的都有道理，但我认为都不可能。”

黑哥哦了一声，盯着我有些不服气地问道：“凭什么？”

我说：“你对之前遭遇的那些怪物和“贾尸蝠”以及围有人工石栏的巨蟒怎么看，有没有觉得身处一个神秘莫测的处境里？”

黑哥：“那是当然，你突然说起这个什么意思呢。”

“越是神秘莫测就越发谨小慎微，就好比恐怖组织能不用智能机器就绝不会用。这个道理就不用我班门弄斧了，黑哥你是行家。”

黑哥放佛被一语惊醒梦中人，惊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神秘组织？”

一旦我笃定这里的机关是靠机械而不是智能操控，对身边以及周围能发现机关启动装置就深信不疑。由于我进洞晚于黑哥，并没有看到先前麻秆留下的脚印，而此时此刻那串脚印对于我们找到机关的开启装置可谓意义重大，说它是开启机关破解我们当下僵局的的唯一一把钥匙也丝毫不为过。

对此黑哥却并不认同，他说：“既然地面是变幻莫测的，那即便依循麻秆之前的脚步也无济于事，与刻舟求剑是一个道理，难道不是吗？”

我微微一笑：“难道你认为地面一直都是变幻莫测的吗，是机械就得保养也得维护，倘若不是这样，想想看一旦它发生故障或者更严重到直接报废的话，那对于持有人来说不啻于一场灾难，这跟电梯的运行是一个道理，你看到哪个电梯无限运转的？所以，我料定麻秆在开启机关启动装置前它必定是静止的。”

对记忆的持久训练是作为一个良好特工的必备素质，而黑哥当然不在话下，他随即就准确无误地指出麻秆留下的脚印原先所在的位置。麻秆进得洞来稍作停顿，可能是驻足听听外面的动静，也可能是由于没有携带任何照明器具为了让眼睛适应漆黑的环境，另外还有可能是因为他对洞里的具体情形也不甚了解，而是之前通过图纸或者其他知情人的口述再或者其它的渠道得知里面的情况，因此需要作短暂的停留以便判断机关启动装置的所在位置。之后他的脚步朝洞壁与一溜水坑之间的狭小路径走去，在第五个水坑末端与洞壁几乎相连的地方消失，黑哥言辞凿凿地笃定麻秆没有趟过第六个水坑，因为他当时反复再三地确认过第六个水坑之后的细沙上没有任何脚印，“一丝一毫都没有！”他说。

可奇怪的是，我反复依据这条路径查看洞壁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发现，按说脚印因为印在细沙里，而细沙是流动莫测的，因此不足为据，除非这个机关每一次的变化之后都能回归原来的位置，唯有如此启动装置才可能被安置在那些原先静止后来可以运行的钟乳石上或者水坑里，但从减少机关耗损延长其寿命的角度来看，我觉得启动装置安装在静止不动的洞壁上的可能性更大。

那么究竟问题出在哪里，我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得出个所以然，黑哥却我不必对自己的想法太过于执着，他戏谑地说也许对方就是不差钱就是喜欢折腾就是不在乎机关的寿命呢，可此刻我的内心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坚定。我深信自己一定忽略了什么，但究竟是什么，我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来。

直到我灵光一闪，问了一个令黑哥一头雾水的奇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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