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生阁回冥界的路上，就听得他们提起以血为引，破了上古五芒星阵的其中一个阵眼。可是，为何我的血，会成为这上古阵法的引子？

有太多的谜团，我都无法解开。而楚凌白的记忆，显然是揭露真相的关键。

我的思绪被扯得很远，却被怀里那一团弱小的生命给牵了回来。他吃得很饱，柔嫩的脸颊上泛着健康的红晕，细密浓重的睫毛在眼角投下厚实的阴影。饱食后的他并未陷入酣睡，而是拿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亮闪闪直勾勾地盯着我，一抹愉悦的满足的光，在他的眼底闪动。

真是个漂亮的小家伙呀，像足了他的父亲。

我亲昵地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小家伙也适时地将他肉嘟嘟的小手抚上我的面颊，竟莫名有种镇静人心的力量。

而这一幕，也很快伴随着他的入睡，拉下帷幕。

我小心翼翼地将拓跋白放在床头，望着他熟睡的模样，又忍不住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当我弯腰起身时，正好迎上紫刀的满目复杂，带着不忍，以及略微的谴责。

“你之所以拥有的这些安逸与舒适，皆是因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他依旧是一副面目如玉的模样，只是眼里多了一份我不曾见过的陌生冷意。

心生阁被毁，他是否在心里怨恨着我？

我不敢细想，总觉得有太多的东西，在他、拓跋与我之间，疯狂地生长，让我们不复彼时的亲密与无间。

“对于心生阁之祸，我也很抱歉。那毕竟是你苦心经营过的地方，现如今因阵眼爆发而付之一炬，你怨我也是理所应当的。但不管世事如何变迁，我始终当你是我最亲密的朋友。若你要推开我，那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我给大家带来了太多的麻烦与灾难。”我一时心中苦楚，又回想起自己初初以冥律身份卷入这三界纷争，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

紫刀目光一凛，身子摇晃了一下，苦笑道：“你莫要误会，心生阁等一应事物都乃身外之物，我若在意，当初便不会因照顾你而遣散门生众徒。负重前行之人，不是我。你身上背负的情债，也不是现在的你所能理解的。”他的一番话，说得我心中疑云四起。

上古阵眼一动，紫刀竟仿佛变了一个人，说话再也不复彼时的坦诚与磊落，仿佛与我之间已经筑起了一道高墙，绝难打破。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缓缓走出了屋子，挺拔颀长的背影像一把孤独的利刃，割破了空气，也刺痛了我的双眼。许是身体疲累过度，我竟没有太多心思与脑力去揣摩他究竟何故致此，刚依偎着熟睡的小白躺下，困意便如同潮水一般将我拖进无垠的睡梦中。

大片的鬼擎火，支楞着血红的如丝花瓣匍匐在我的脚底，微风拂过，如海的花丛中竟发出低沉的呜咽。那一刻，我心底潮起的是一腔子的无助与痛意，花瓣之下，鲜血将赭黄色的土地染得黑红一片，我的眼前骤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背影，似乎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是，他的后背，蓦然出现一点红，随后向这点红像滴在宣纸上一般，迅速泅染开来，到最后，竟是如断线的雨珠，一串一串滴在鬼擎火的花瓣上，血液与花瓣的交触便汇聚而成那低沉的呜咽之声。

我听到自己在笑，笑得撕心裂肺却又无计可施，伸出去的手抖抖索索，却迟迟不敢抚上那具残破的身躯。我知道他是谁，而我自己又是谁。在我们的前世，楚凌白，杀了拓跋凉云，而经拓跋凉云的鲜血浇筑的大地，便开出了成片成片的鬼擎火，这种开在冥界的妖艳之花，据说是引领亡者走向轮回的路。只是此种植物有花无叶，有叶无花，花叶交错，生生世世不得相见。

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悲伤。

楚凌白的记忆，于我而言，也许是一种负担吧。我残存的理智在这悲伤的氛围里发出浓重的叹息。拓跋凉云，上一世，我究竟对你做过什么，让我此生都背负着如此浓重的罪孽感。我感觉自己在梦境中拼命挣扎，想要逃离想要呐喊，却始终睁不开沉重的眼皮。

“白墨！白墨你醒一醒！”有人在我的颊边轻轻地拍打，只是动作虽温柔，但语调里却有难掩的焦灼与急促。

我一惊，梦境里的那张脸与映入眼帘的人完美地重合，只是面上没有了悲伤，眼角眉梢挂着的，都是痛与怒。我心下一痛，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竟是不自觉地想拉开与他的距离。

“小白呢？”见我醒了，冥帝拓跋终究还是强压住心底的焦虑，声音沙哑地问道。我突然陷入一阵茫然，小白是谁？

自己竟是对初为人母的身份，尚不太适应。

等我反应过来，左手往身旁一摸，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片。再接着，我的眼睛便变得一片赤红。

拓跋见我急了，赶紧坐到床头，将我搂在怀里，哑着嗓子道：“你先别着急，我马上吩咐人去找。至少我们现在在冥界，有人想要翻出花来，还得问问我的意见。”说话间，狠意决然。

我哪里管得了这些，我只知道我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莫名地失踪了，而那时的我，却陷在一场有关前世的噩梦里挣扎，无法醒转。我推开拓跋的手，想要翻身下床，却不防又被他伸手拦腰箍住：“白墨，你冷静点，切不可自乱阵脚。”

拓跋他太冷漠了，对于自己的孩子，在其尚未出世时，就心心念念想要除掉他，如今失踪了，还能跟我大谈冷静，这样的人，难怪前世的我，会杀了他。

“你若再拦我，休怪我再杀你一次。”我紧咬双唇，唇间溢出的血腥味将我浑身的杀气提到了极致。

他一冷，眼底有一抹受伤的光闪过。尔后，他却只是将我轻轻地揽在怀里，低声叹息：“前世今生，我想保全的，始终只有你。旁人于我，都算不得什么。”

此时，我哪里听得进这些，仍旧在他怀里咬牙挣扎，一颗心都失了节奏。此时，门外却似平地响起一声惊雷：“报！有鬼卒发现蒋子文踪迹！”

蒋子文！

是那个逆贼蒋子文偷走了我的孩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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