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毫不留情地嘲讽：“没出息，这么多年过去，也没见他有什么长进。”

顾停雨皱眉，不能因为这种事跟他吵，只好保持缄默。

联想到以前陆沉强大的嫉妒心，她刻意转移话题。

“阿沉，我们去外面看星星吧。”顾停雨说着，就绕过他往外走。

陆沉搞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没质疑，自然跟在她身后一起出去。

想了想，他又问了句：“他回来待多久？”

“我不清楚。”顾停雨没给出明确的答案。

关键是沈承郁也没告诉她。

顾停雨看了看他，继续顺着台阶往外走。

陆沉双手抄在裤袋里，紧跟着她的脚步。

“据我所知林静姝比他早回来一天，不知道为了什么。”他试探。

一直走到外面，顾停雨才转身望住他。

同样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陆沉抿唇，盯着她，好一会儿没说话，似是在等她的回答。

终于，他开口说道：“落落，早知道他要回来，你对我只字不提？”

陆沉声音冷寂，话音被风一吹就消散在了空气里，连尾音都没有。

顾停雨静静地望着他，轻轻地说：“阿沉，我没想那么多，找不到我，你为什么电话都不打呢？”

说明他早知道。

虽然语气极轻，甚至称得上温柔，但明显带着怒意。

陆沉脸色骤变，没回答反问：“所以呢？”

顾停雨忽然笑了，“阿沉，我想早点儿见到孩子。”

陆沉抄在裤袋的手猛然用力攥紧。

她在怨他。

当然没气也不可能。

顾停雨似是想缓和气氛，笑着说：“这件事你也无能为力不是么，我只想见到孩子，希望他能早点回到我们身边。”

她只能寄予希望在沈承郁身上，坚信他肯定知道孩子的下落。

今晚她的每句话都能噎死个人，却都是事实。倒叫陆沉无法反驳，有火也发不出。

他绷紧了下颌，在圆桌前的藤椅上坐下。

顾停雨也随之在对面落座。

陆沉的身子往后靠向椅背，朝着家里的阿姨招了下手，吩咐：“拿瓶红酒过来。”

顾停雨的目光落在天空上。

雨后晴空，星星缀满丝绒般幽蓝的天幕上。

阿姨送来了红酒和酒杯，已经打开了瓶塞，能闻到醇厚的红酒香。

“你不想孩子吗？”她突然问了句。

陆沉倒酒的动作微微一僵，很快又若无其事的掩饰过去。

他闭口不谈。

顾停雨盯着他袖子上的暗花出了神，看似简单的白衬衣，却极为精致。

两个袖口的暗花都是精心测量过的，扣子是金的，连每一个褶皱都精确测量过距离，细微之处别有洞天。

物质上，陆沉是个从不亏待自己的人。

他不似陆麟那般张扬，也不像秦东那般随意。

却始终保持着低调的奢华，优雅而内敛。

顾停雨愣神之际，陆沉端了杯酒放到她面前。

“喝吗？”他问。

顾停雨无声的点头。

陆沉举起酒杯，“那陪我喝两杯。”

“干杯！”顾停雨跟他碰了下杯，仰头喝尽。

陆沉：“……”

红酒还有这种喝法？

“别喝醉了，难受。”他劝了句。

“不会，今天比较开心嘛。”顾停雨笑道。

陆沉的唇角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也喝尽杯中的酒，又给彼此添上新酒。

他轻转手腕，晃动着酒杯，嗅着酒香。

“落落，有没有见过你的母亲？”陆沉忽然问。

顾停雨微不可查地僵了僵，很快回道：“没有。”

她咬住了唇。

半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黯淡光线下，她眼底冷光明显，自己根本没有察觉，眼泪就那么流淌过两颊。

大概心里有太多委屈无处放矢，全部化成了咸湿的泪水。

“想她的话，可以去看她。”陆沉说。

这种时候，顾停雨明白，他只是试图宽慰她。

但是她不会送到眼前惹人嫌。

“我没想。”她这样说。

曾经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是那个生下她的女人，给了她重重一击。

看她？这些都已经成为奢望。

“落落……”陆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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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见不得她哭。

他干脆不说了。

上前用力地抱住了她。

他在心里说：我在呢。

大概酒精催发了压抑的情绪，他隐隐失控。

但是这一刻，顾停雨对他只有满腹等待宣泄的委屈。

她没有办法不哭。

但是拼命地咬牙忍住，终究是没有哭出声来。

所有堆积在心底的怨恨，在酒精的作用下，发酵膨胀，一发不可收拾。

她无法平衡内心的崩溃。

这时，顾停雨的电话忽然响了，是沈嘉俊。

“爸爸。”她很快恢复镇静，语气听不出任何异常，“我听说公司遇到了麻烦，所以才让沈承郁回来的吗？”

沈嘉俊敷衍地应了一声，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很快结束了通话。

顾停雨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问：“阿沉，最近还吸烟吗？”

听起来不是询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嗯。”陆沉没有拒绝她的烟，顺手接过去，含在了嘴上，用打火机点燃。

“明知道烟不是好东西。”他语气悲凉，“我却戒不掉。”

顾停雨：“少吸。”

俩人沉默，陆沉抽了会儿烟。

他抽完一支烟，拨通了一个电话，“爸爸，沈氏是遇到了麻烦吗？”

“阿沉，你不要插手。对了，落落怎么会想起跟你说这些呢？”沈嘉俊质疑。

他多少还是了解女儿性格的，不可能会说这些，她通常只报喜不报忧。

陆沉神色如常道：“我问她的。”

“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他继续问。

“不需要。”沈嘉俊直言拒绝。

最后，烟抽完了。

陆沉也没等到想要的答案。

忽然就轻轻叹了口气。

“阿沉，关键时刻你不要自乱阵脚。”沈嘉俊又嘱咐了句。

陆沉觉得像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口。

他抬头望天。

“落落不懂世故，但你不一样。”沈嘉俊的话没说完，明显话里有话。

“是。”陆沉冷嘲了声，缓慢重复了一遍：“她很干净，我却很肮脏。”

他忍不住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