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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天,盛京盖在了一层棉被下,右相府的地龙烧到玉山脚下都还没有断绝。
刘蕙眸色闪了闪。忽的伸出手,偷偷将个东西递了出去:“大公子……趁没人看见,拿着!”
虽千万人,吾往。
话音刚落,就听得殿外磕头请罪的声音,掺杂着气喘吁吁的哭嚎:“贤王殿下,您等等奴才们!”
“你们怎么侍奉大公子的?天不亮就起了,现在还进学呢?也不劝大公子歇歇,和兄弟们玩会儿!”
却是忽的,她余光瞥到廊下书房里,小脑袋都被挡在一堆公文后的少年。
刘蕙略带担忧的呵斥奴才,作势就要去叫少年。
刘蕙笑了,是了,天下人面前做圣人的壳儿,骨子里的,不还是那个乘风郎么。
一个亲王,穿东宫的衣靴,大逆不道四个字,字字都能凿死。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赵熙行看着他的五弟,十八岁的少年,瞳仁皎洁得跟窗外的雪似的,没有任何杂质。
“把湿靴子脱下来烘干。你先穿我的。”
这哪里是圣人,几乎是人操纵的傀儡了。
雪沫瞬间就化了。赵熙彻的身后就留下了一串水印子。
毕竟东周人人皆知,折子不送去宫而送来赵府,珍宝不献去金銮殿而献来右相家,右相赵家,已经成为公开的“小朝廷”。
刘蕙顾不得奴才阻拦,进去探头一瞧,书案间上百封公文摞得像砌砖,少年头也不抬,墨汁都没有溅出来一点。
“怀阳知错了……怪不得母后说,长兄稳重,要怀阳多学学。懂的要学,懂不了的也要学……”赵熙彻挠挠头,虽不解,却还是应了。
可惜他身上的王袍,锦绣之下都是“虱子”。
刘蕙众星拱月,伫立一旁,瞧着少年们笑,自己也笑,还不忘叮嘱小不点的赵熙彻别栽雪窝子里。
他的指尖倏忽攥紧了,感受着掌心的绣纹,炽热,他看向了烤火烤得昏昏欲睡的少年,一笑,眉眼幽微。
那少年正襟危坐,脊背如松,窗外兄弟们欢声笑语,炮仗都快冲进书房了,他也目不斜视,只有狼毫飞快的划过卷策。
若有千万人阻,吾诛。
她突然想起前不久他跪殿请罪,只因打翻了一杯茶。天下看热闹后,“圣人”的名号便时兴了起来。
赵熙行凝着衣袂上的蛟龙,最接近于天子五爪金龙的图案,无声的彰显着王朝嗣君的尊贵。
“姐姐,你听到了么。”刘蕙神色复杂的看向雪空,冰凌落到她眉梢,凉意咻一声窜入心底。
言罢,也不管赵熙彻听没听懂,赵熙行停了手中批公文的狼毫,起身走到檐下,看着絮儿般的洁白,湮没琉璃红墙。
“姐姐的意思?”刘蕙缩回了脚,却又走不开,便看了几个时辰。
“长兄!听说您伤好了,我来看你!”赵熙彻奔到蛟龙镶贝书案前,手肘支着脑袋,对着那个正襟危坐的男子笑。
赵熙行的眸泛起了涟漪,虽然迅速的沉寂了下去,却在那一瞬,将他尚显稚嫩的眉眼映得鲜活。
旋即,小手伸出来,也没见得脸上有多的表情,就偷偷的藏了东西去。
“皇太子殿下恕罪!”了字刚落下,赵熙彻跟进来的奴才们吓得刷刷跪倒。
而这个家的公子哥儿们,正在雪地里试炮仗,雪一大,年就近了,这些十五六的半大小子们,都想拔个热闹头筹。
一边是雪地里的哥儿们玩得热火朝天,一边是书房里笔墨静谧,明明是相仿的年纪,却仿佛在两个世界。
冻得发紫的乞儿们凑在府门口,光是蹭点漏的热气儿,手脚就又暖和起来。
赵熙行叹了口气,对上他的目光,轻道:“这种话……慎言。”
飞雪无声,撒盐千里。赵熙彻的进贡锦靴踩在雪地里,扑打扑打地跑进了东宫。
……
赵熙行看了眼金砖地板上的水印子,淡淡道:“没乘辇?蹚雪来的?”
赵熙彻愣住,还不明白自己的话有哪点不对,带了不安的看向玉案。
奴才们连忙拦住她,说是夫人吩咐的,老爷今儿批了多少折子,大公子也得跟着,学处理多少公文,少一封都得挨板子。
东宫的青冈炭烧得旺,好闻的树脂淡香,宫人们只着一件夏衫,也不觉得冷的,内侍们昼夜不停地往地龙里加炭,热汗滚滚淌。
那是一截炮仗。雪地里那些哥儿们玩的,最新式的炮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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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岁的年纪,就跟个老僧般,松下入定了。
刘蕙疑惑。自己的赵熙彻也没小几岁,却跟猴子般的在雪地里撒欢,这个少年却至始至终,脸上一丝波动也没。
“姐姐真的是这个意思么?大公子才十五岁,老爷都三十有余了,能比么?怎么能说爷看几时折子,半大孩子也跟着学呢!”
赵熙行命豆喜取来自己的一双靴子,让少年换上,大了号的玉靴,被少年晃悠得像个陀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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