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音频流出以后，很快，傅家就已经做出了相应的反应。因为就在当天下午，我就已经收到了一份律师函，关于陆江远之前担任法人的那家公司所欠下的债务，应当及时还清等等。

我当初承诺的事情没有守住，所以傅明钦也当机立断，他说的那个一年时间，当然也就不作数了。当初这件事是当着傅家和顾家那么多长辈的面答应的，这会儿我只能自知理亏，还真是没有勇气再去找傅明钦。

那天晚上顾先生回来得挺晚的，他进屋的时候，脸上好像阴云密布。我有点战战兢兢，不敢跟他说话，默默地吃了个晚饭，他又钻进书房里头去了。

我照例先去睡了，可是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我躺了很久，顾先生还是没有过来，我于是披衣起身，正好看见纪斌熬了一碗燕窝放在桌子上温着，我顺手端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去。

书房的门是虚掩着，我在门口迟疑了很长时间，里面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我纠结了好半天，才抬手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两下。

“嗯。”顾先生在里面随便应了一声，我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轻轻地把燕窝放在他桌子的一角上。

顾先生面前并没有放什么文件，他就这么枯坐在桌子前，一只手撑着额头，好像在发呆。我进去的时候，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恍然大悟似的，“呀，都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我……”我有点心虚，“我看见纪斌煮了燕窝，给你送一点过来，你比我辛苦。”

他抬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碗，“女人吃的东西。”

我不做声，我本来就只是随便找的一个借口。

他轻叹一声，把椅子朝后面拉了一点儿，忽然指了指自己的腿，“坐下吧。”

我有点忸怩，但还是乖乖地坐在了他腿上。

顾先生一手温柔地环着我，一手拿过了小碗，舀了一调羹，放到嘴边试了试温度，这才送到我嘴边。

我张口吃了，他眉眼间终于有了一点点的笑意，慢慢地喂我吃完了那小小的一碗，然后把碗放下。

这样旖旎的风光，我实在是不愿意破坏，可是心里却又梗着事情，无法敞开心扉。过了好一会儿，顾先生忽然问道：“睡不着么？”

我于是顺着他说上去，“你今天可看到新闻了么？”

顾先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果然是为这件事。”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看着他，等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是有点儿棘手，不过，也不算太打紧。”

他既然这么说，我的心立即放下了一大半，我知道顾先生是有办法的了。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惊鸿，我总是忍不住想阻止你参与到这些事里头来，可是我明明知道，根本就不可能。我从来没有尝试过跟别人商量我的主意，特别是……女人。”

我愣了一下，“我知道。”

他轻叹一声，“我一方面，觉得自己应该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不让她受哪怕是一点点的伤害。可另一方面，却又知道，你跟着我，就必然要经历风雨。我好像忽然有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来和一个女人相处。”

我轻声回答：“如果时间长了，也许你会习惯。”

他笑了，“是的，会习惯。”

他想了想，可能是在试图跟我商量，或者说试图跟我坦白，“我已经跟一些相关的供应商商量好了，他们将会跟傅明钦去谈判，停止对傅氏集团使用的一些产品和专利的授权。这样的话，傅氏作为支柱产业的实业将会受到一定的冲击，更严重一点的话甚至可能直接导致资金和供应链断裂，问题比较大。所以这段时间，他们可能暂时也没有时间来找你了。”

我点了点头，顾先生今天晚上在书房里，大概是一直在想对策。在我心情忐忑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了下一步。

我终于还是把在心里藏了很久的问题给问出来了，“你这样的罪了傅家，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吗？”

我期待着他否定的回答，但是顾先生很认真地想了想，“不知道。目前其实也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忽然低头看着我，“惊鸿，这世上，不管什么时候，想要一些东西，就注定要付出其他的代价。我想要你在我身边，想要保护你和孩子，所以，我必然要付出一些其他的代价。”

我刨根究底，“那么代价到底是多少？”

他笑了笑，“不管要付出的代价有多少，舍与得，每个人都会做出趋利避害的选择，或者分出个孰轻孰重来。不管怎么说，我得到的东西，也足以让我不后悔。”

他还是没告诉我到底什么情况。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我在荆南多多少少也观察到了一些，傅氏集团在荆南扎根的时间绝对比顾家更为长久，根基也更为深厚。高家和陆家都消亡以后，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动。具体的情势我说不上来，但我知道，一定很不容易。

更重要的是，如果以整个顾家来对抗傅氏集团，兴许还有胜算。但是顾先生，并不能代表顾氏。顾先生大多数时候，都在独立支撑自己的小天地，顾家对他的掣肘，很可能大于支持。

我陷入了沉默，他看了我一眼，忽然说道：“那个姓夏的红毛小子，以后尽量少跟他联系。”

我“哦”了一声，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顾先生根本就没有问我音频到底是怎么流出去的，他什么都不问，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什么都已经知道了。所以，他肯定也知道是夏之雨手里流出去的，知道我和夏之雨的婚纱照。

只不过，他没问，因为他也跟傅芸芸拍过。

他不问，所以很多事情，我也不问。即使他们的婚姻只是逢场作戏，又有谁知道，这些戏之中，到底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开始学会了委屈求全。这个世界从来都有很多的不完美，只要他还爱我，只要我们还能好好地在一起，我可以假装自己根本就不在意其他的一切。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内心，那么就控制自己的好奇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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